('
关于死后的世界,有很多说法和幻想。摆渡人,灵魂列车,孟婆汤和黄泉路……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中,隐约知道自己是死了,但生前的一切都想不起来。
继续往前走。
终于见到类似第一站的东西。
路牌是一团在雪白地面蠕动的漆黑东西,看起来是活物。“他”走近时,那团脏东西正好抬头,竟然是个男人。
卷缩起来的全身肌肉铺上一张黑藻垫子,就能形成一团半个人高的黑球,那他站起来该有多魁梧壮硕?
男人盘膝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他”,但那张脸有种令人莫安心的专业感。对了,像张保镖的脸。
于是,他说,“我走得好累,不如你抱着我走?”
“保镖”呆滞地站起来,听从地把他抱进自己的臂弯中,一手托臀,一手托背,向着男人随便指的方向走。
第二站看起来要正常些,是两个指示牌,一个红色,一个蓝色,指向相反的方向。
两个灵魂都不知道要选哪边的时候,又有一个棕发长衣的男人走来,他单手拎着一团棕红色的东西,像个塞满了的垃圾套子。
棕发男人嘴角露一抹风流笑容,“你好?”
他是金发的,先叫他金发男人。
“不怎么好,你手中的是什么?”
棕发把他转过来,竟然是只咬着手指的小熊。
金发有点无奈地说,“怎么拎牠一路?”
棕发耸肩,“形势所逼。”
说完他就把小熊丢开了,在地上滚一圈后,小熊竟然一秒内变成只两米高的大熊,而且凶神恶煞,露出全是血丝的尖牙,鼻头皱得紧紧的,黝黑的眼珠眯起来,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呜,那暴躁样子像刚把活人撕碎吃了。
众人吓了一跳,棕发赶紧重新拎住牠颈后的厚皮,瞬间又缩小变回一只咬手手的无害小熊。
棕发又恼又怕地踢了小熊一脚,小熊还要贴贴抱紧了他的脚。
“……”
“……”
最后金发说,“你还是别松手了。”
金发,保镖,棕发,熊,站在白茫茫的路上,隐隐围成一个小圈子。既然有两条路,他们分开来走。
金发和保镖走蓝色指示牌的路。
两条腿悬空晃啊踢啊,像乡野的孩子玩累了被人抱回家。纤白的脚踝后方突然多了抹珍珠的光泽,一颗颗圆润吊垂,像柳叶一样轻轻摇晃。
一颗长珍珠的树。算是天堂的景色吗?
保镖抱男人过去,莹莹串珠在金发的脑袋上飘浮,映照出光怪陆离的画面:上代温斯顿尔公爵和长男斯宾塞武装闯入佣兵“老爹”的巢穴,把即将要卖给下个男人享用的他及时救下来。
“你的真名是温斯顿尔.菲茨罗伊。”
他被赋予姓氏的那天,是他的根源。金发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所谓回故人生,是这么个回故法。
菲茨罗伊依旧让保镖抱住自己向走前,有一条河流横在他们面前,四周隐隐传出重复“忘川”的歌谣,没有别的路可走,保镖只有下水湿脚。
一种古怪的瘙痒立即钻进皮肤,蔓延至腿根,在两腿中间膨胀激起,保镖连忙把菲茨罗伊丢上岸。
他没有沾到水,眼看着保镖被河水冲刷,浸到胸腔处。保镖靠雪白的岸边躺下,冰冷的水反而让他胸前烧红,滚烫。
河水像有生命般不断钻入他的肛门,一股洪流般的冲力令他完全无法合上腿,然而菲茨罗伊在岸上看,河面平静至极,是保镖自愿张开双腿让水淹没秘处的。
冷水满盈地锁在保镖的膀胱和后穴,令肚腹如十月怀胎般高高鼓起。保镖脸色涨红,喉咙不断发出咕哝和呻吟,水胎太重,几乎压断他的嵴骨,分开的大腿因为承受不住而抽筋颤抖,青筋蜿蜒,脚趾发白地抠紧河底的石子。
河边不知何时起了雾,一名老翁躬着背走到菲茨罗伊身后,呢喃说,“河水是死前的贪和痴。”
说完,他把怀胎的保镖吊在另一边的枯树上,没有叶子修饰的枝头插进保镖的屁眼里,让他双腿叉开,上身垂伏的悬在半空,菲茨罗伊注意到枝头在慢慢下沉。
枯树至少有上百根树枝,每一枝都插着一个亡者的屁股,亡者们都被换上白色单衣,肚子全是胀起的,但没有一个比保镖的肚子大。愈是被白雾遮掩的亡者,身体愈是乾瘪,肚子也愈小。
似乎是秤不够重量的,就要被一直吊着,下不来。
这样说,似乎贪痴是爱,对世间没有爱恨的也要死后受罪。
看着枝头因为保镖的肚子太重而一点点弯下,离全是水痕的泥地不远了,菲茨罗伊突然记起他在生前为保镖拍的“神子”相片。
沉重的水胎是保镖对他的贪痴,还是他对保镖的呢?
保镖只在上面插了一天就下来了,悬衣翁说他是见过最快能下来的,一般亡者都要在树上吊几年或者十几年。他挥手让他们走,似乎要回去记下亡者的“衣
', ' ')('服”重量了。
“我呢?”雾气为菲茨罗伊化出一套白衣,他叫住老翁,“我不用下河吗?”
悬衣翁回头指住保镖直不起腰的沉甸胎儿,“他连你那份也一并受了。”
贪痴本是罪,作为惩罚,馀下的路保镖都要顶着水胎走,但菲茨罗伊还是不怎么想走路,保镖就把他背起来。
水胎比一块大石还重,保镖的肚皮充满血丝,腿间一直流着河水,就像孕妇破了羊水一样,但不论流出多少,保镖的肚子都没有变小或变轻。
空无一物的平路在过河后就变成了峭壁,保镖必须光着脚爬上去,加上背后的菲茨罗伊,保镖的背完全弯下,令原本便坠到差不多能碰到膝盖的肚子屡屡擦到粗砺的石子。
呼吸渐变粗沉,保镖的脚板更愈发灼烫起来,像石子下是熔岩,突然,保镖的眼角捕捉到一道残影,电光石火之间他再次优先护住菲茨罗伊,把他推到一旁,让那残影钻进了自己的肛门。
保镖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同时石缝间露出许多相同的残影。
“似髻虫。”
菲茨罗伊认出了传说居住在十八层地狱的“狱卒”。
似髻虫生于“火髻处”,头长两枚倒鈎状的触须,会钻入罪人肛门搅弄内脏,最后从颅盖出来。
无数条似髻虫钻进保镖的马眼和屁眼,用两边倒鈎咬住内壁往上爬,深入膀胱和肠窝,引起一阵涩然强烈的收缩。但保镖因为过份巨大的水胎无法转身,躯干只能痛苦地扭动。
蚯蚓长的似髻虫爬满保镖身上,牠们不喜欢后穴里的水,因此大多钻入保镖的尿道,好像形成一根阳具,尿道是另类的肉套子。
或许是似髻虫长得太像蛇,勾起菲茨罗伊层迭的记忆。
保镖曾在璀灿的调教台上生蛇蛋,阴茎蛇的气息缠绕他的四肢,发誓用伤痕累累的身躯保护他远离侵扰他的恶梦,助与从小彻底伤透他的世界重新扣连。
可真实是,保镖按下引爆钮扣,看着他被咸水浸得惨白的躯体悬吊起来,被叔父视为羔羊地掠夺侵犯,其中有一刻他对爱人彻底失望。
所以,这一场对保镖的审判吗?
世上恐怕只有保镖能忍受同时被水胎和长虫灌满肉洞的酷刑而不发疯惨嚎,前后两个肉套子甚至把保镖的盘骨撑移位了,血从皮下洇出,他不能再直立走路,更无法合上双腿,只能爬行。
菲茨罗伊便坐为盘膝坐在保镖背上,把他胀大变形的圆肚压在灼热的石地上,一路磨擦。
石缝中冒出熔岩的颜色和热烟,把保镖的肚皮烫熟,再变焦黑,膀胱里的似髻虫有所感应地弹跳乱窜,保镖除了红着眼趴在岩石上抽搐求饶什么都做不到。
“嗬、嗬哈、嗬--”
前庭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酷烈难耐,后庭的水又沉又冷,令他肢体发麻,两抹拉扯对抗的温度化作尖酸的洪流冲上脑袋,烧红了意识。
保镖的下体慢慢抬不起来,由四肢爬行变成两臂和大肚子贴着地面磨擦爬行,双腿依旧曲起张开,河水一直流出来。
菲茨罗伊继续坐在保镖背上,他和水胎的上下压给予保镖的背嵴和神经极大压迫,使他只能噗哧噗哧地笨拙呼吸,脸庞紫红,双眼翻白,嘴吐一点白沫。
“哈啊、哈……哈……”
菲茨罗伊垂着眼,为保镖一根根拨好凌乱的头发,露出清晰的发旋。他用一根手指点住那里,彷佛带着纳粹德军测试如何钻穿颅骨的影子,又彷佛只是孩子气的举动。
他突然听见保镖颤声唤“老板”,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喏。
等到保镖从峭壁爬到最顶处,下一站的全貌落入他们眼底。又是一个可怕的地狱。
一片巨大的汪洋,全是滚烫的粪泥。黑烟弥漫,保镖欲昏不昏,颤巍巍地双手把菲茨罗伊捧高过头,自己爬了下去。
踩下去是一片恶臭的泥床,勉强还能走,渐渐的粪池变深,泥里划拨的双腿犹如在游水。肚皮焦黑松弛的胀腹把保镖往下拖,保镖把脸也埋进泥冀里。
唯有高高托住菲茨罗伊的手没有丝毫放低,犹如夜叉金刚舍身托起莲花座上的药佛。
保镖坎坷的前半生与快活的后半生,都在这片粪土海里。
爬到彼岸后,保镖身上的污秽也洗涤乾净了,四周变回雪白,又见发光的红蓝指示牌,这次是箭头对箭头。
保镖的怪异胎儿不见了,一切都像是场恶梦,梦醒消弭,他们等了一会,古楷毅和熊按着红箭头指引的方向走来。
菲茨罗伊重新被保镖抱住,“比我们晚了一点,看来你们比较命长。”
古楷毅似笑非笑,更像抱怨,“也没有长很多,他的身子骨不好。”
这里说的“他”,自然是从小熊变回人形的熊爷,他低着头,无声受了一巴掌。
古楷毅说,“我只是陪他上路。”
菲茨罗伊看着古楷毅摩挲熊肿了的脸颊,“还不是你折腾出来的。”
聊了几句,指示牌前面多了
', ' ')('一扇门,恐怕是第三站:最终站了。
红蓝箭嘴上又浮现一个天使虚影,看起来像唱诗班男孩戴上了翅膀。
他说,“可以进门了。”
古楷毅问,“是重新投胎吗?”
天使答对,菲茨罗伊听了,便提出让古楷毅他们先进去。
古楷毅挑了挑眉,神色间有种寂寞的了然,他说,“再见。”
看着那两人走进发光的门后,菲茨罗伊才道,“我们就不进去了。”
天伊侧头疑惑问,“投胎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拒绝了,门永远不会再为你们打开,绝对不会,你想清楚了吗?”
“在这里,没有死亡和睡眠,不进门的话,你们只能一直留在这个空间,直至我决定关闭它。”
“你什么时候会关?”
“可能是上千万年,也可能是十秒后,没有人能知道。”
“关门的话,你们就彻底消失,不会有第二次的生命。”天使顶着男孩纯真的脸庞,重复提问,“你想清楚了吗?”
菲茨罗伊笑问,“你看过我们的人生。我还好,你觉得保镖有哪里像人吗?”
天使如实地摇头,翅膀垂低了一点。
听到这里,保镖终于开腔表达了一句,由于他太久不说话,声音听起来有种异样的质感。
“我不想再当人了。”
菲茨罗伊搂住保镖的肩,与天使谈判,“让我们留在这里两个人生活吧。你想关闭这个空间随时可以,也不用特别告知我们,我们早已经道别过了。”
“好吧,我明白你们的决定了。”
天使把门收走了,消失不再打扰跌跌撞撞才来到这里的相爱怪物。
基于菲茨罗伊的一头金发,他笑起来其实更像天使。
“好了,这下终于没有任何人来烦我们了。”
他从保镖身上下来,踢翻他,“看来这里有很多可玩的,先往原路爬,再玩一次。”
保镖在地上爬,回头仰看主人灿烂的笑容,回答:
“是,老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