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别动,就快好了。”
于是,他又静止住了,只视线流连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近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她抿着唇,看起来无比专注,这和心率失调,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屏住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衍再一次庆幸自己今天回来得如此及时,他不敢想象,她这样对别人,别人会如何,自己会如何。
都不用亲眼看见,光是想想,他便已嫉妒得发狂。
沈岁宁没留意到他这微妙的情绪变化,在他脸上画好仿伤后便稍稍退开,仔细端详了会儿。
很好,非常完美。
画得很完美,心态也非常完美。
除了刚凑近他时有些紧张外,她的心思一点都没歪。
还是有长进的嘛,沈岁宁。
她为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长进感到欢喜,又拍了拍顾衍的胳膊,说:“把衣服脱了。”
“嗯?”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岁宁补充:“上衣。”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说:“你刚刚不是都猜到了吗?我那捆绳子是拿来干什么的。”
说到这儿,她才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但这是她昨晚想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确定的主题——
她想通过红绳与生命体的交织,以及浓稠的血液,展现人物在绝境中无声的挣扎。
顾衍垂眸看着她,表情平静,她却莫名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了低迷的情绪。
她有些不解,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斥责她,这样大胆的创作地点竟然选在了家中。
“怎……怎么了?”
她竟被他这样的表情弄得有些忐忑,声音都有些发虚,却在开口的下一瞬忽然想到一些非常久远的回忆。
在顾家的游泳池,她曾看到过他赤/裸的上半身。顾衍当时慌张的神色,她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她想改口,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顾衍却已低声问道:“一定要脱吗?”
沈岁宁沉默着,凝视着他看起来仍旧平静的脸庞,内心挣扎着,在要不要直面他的伤痛和回避间犹豫着。
她不想揭开他的伤疤让他难受,却也渴望着能够多了解他一些。
顾衍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她的答案,扬唇笑了笑,抬手扯掉自己的领带,解开最顶端的纽扣。
再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次,你想我解到哪里?”他问她。
沈岁宁凝神看着他,手心掐得很紧,“全部。”
“好。”他应声。
而后,继续解着,像是拿着刀子一点点将自己剖开。
直到那层一直掩着身体的虚假表皮被彻底剥开,露出丑陋不堪的、他真实的身体。
她看他,像看一副色彩斑驳的画。
眼眶在他抽丝剥茧般的动作中渐红。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她能够看清他身上每一处痕迹,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如同烙印般印刻在那本该光洁无瑕的身体上。
哥哥的身材很高大、掌心很宽厚、胳膊很有力、脊背像一座山……他有良好的家世、良好的教养,不会轻易受到伤害,更不会主动和人打架。
这是十七八岁的沈岁宁对他的认知。
时隔五年,二十三岁的沈岁宁仍旧如此认为。
可他身上的这些痕迹都是怎么来的呢?
她终于抬起眼,黑亮的眼眸直视着他,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哑:“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所谓的苦衷,能告诉我吗?
她的眼睛这么告诉他。
而他只是扯唇,哑声问道:“是不是很丑?”
“我想知道原因。”她说。
“改天好吗?”他征询她的意见。
“你已经瞒了我五年,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个原因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吗?”
他抬手,覆上她紧攥着的手,将她手指从手心缓慢剥出,而后用指腹揉了揉被她掐红的手心:“既然都已经瞒了五年了,再迟几日也无所谓吧?”
“至少,不是今天。”
因为他现在有些不理智,精神上极度渴望着她,身体也在发着烫。
因她的注视,因她刚才不含任何情/欲的触碰。
她在心疼着他,而他却在渴望着他。
他不合时宜的欲/望和身体一样丑陋不堪,让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理智清楚地交代一切。
顾衍抬起一只手,想通过触碰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改天,好吗?宁宁,今天不行。”
沈岁宁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顾虑,改天这个词在她看来就是推辞,是敷衍搪塞她的借口。她在试图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再一次将她推开了。
很好,好极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转身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红绳,命令他:“转过身去。”
后背同样是一片斑驳。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忽视掉这一切,将绳子散开,从他的脖颈绕到双手,而后让他到地毯上去跪着,再用刚才没用完的血浆涂抹到他身上。
这个过程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幻觉回到了被蒋森用刀子捅的那晚。那时候,他的腹部全是这样鲜艳又浓稠的物质。
和今天她涂抹在他身上的血浆不同,那是真正的血。
他讨厌湿答答黏在身上的物质,这会让他想起那晚,不然也不会将被她到家第一晚泼湿的衣物丢弃。
而如今,他却跪在她的身前,任她将那些令他反胃的恶心物质涂抹在自己身上,并为此隐隐兴奋着。
真的是变/态吧,他想。
顾衍有些庆幸,自己今天为了搭乘飞机时有比较舒适的体验,选择了一条较为宽松的黑色西装裤。
此刻,因为跪姿,他所有的欲念都被掩藏在这深色布料下。
沈岁宁做完这一切后,很快退开,搬来画架。
因为他刚才的不坦诚,作画的整个过程,她都没和他说一句话,紧抿着双唇,视线不时从他身上扫过。
从天明到夜幕低垂,直到她停下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可以称之欢喜的笑意。
顾衍知道,结束了。
沈岁宁丢下笔,抬眼扫了眼墙上的钟。
将近四个小时,他就那么一声不吭,跪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她终于感到有些愧疚,只是很快又再次想起他刚才的行径。
活该!
不出声,腿麻死算了。
她走上前,沉默着去解他身上缠绕的绳子,而后迅速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都跪了快四个小时了,你还在生气吗?”他笑着问,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
沈岁宁冷哼了一声,忽略掉他话语里的讨好意味。
“扶我一下好吗,真的站不起来了,腿很麻。”他冲她伸出手。
她垂着眼,看了会儿,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