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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圣巡队伍离开尼乾，继续进发。他们又走过几个城市，尼乾发生的事情传遍附近藩领，藩王们接待圣巡全都小心翼翼，倒再没出什么乱子。
时间已至盛夏，天气越发炎热，中午他们不得不找阴凉地方，支起简易的凉棚休息一下，以避开一天里最酷烈的日头。盛夏时分，天色亮得早，黑得晚，趁着一早一晚赶路，倒也没那么难耐了。进入沙瓦地区之后，河道密集起来，顺着河岸行进，也能感受到清凉的水意，让人精神振奋。
迦檀是少年人心性，飞扬跳脱，午间不愿意休息，借口说去河里取水，向女官们讨了取水用的罐子，便骑马到河边去了。琉那无法坐视君主自己到河里去玩，叫上几名士兵，帝须和舍兰，骑马跟随。
迦檀骑着马到岸边，把衣服脱在岸上，挽起裤脚趟进水里，拿出刷子给马刷洗鬃毛。不一会儿听见马蹄声响起来，回头看到琉那他们，站在水中快乐地叫道：“一起下来呀！水里好凉快的！”
这些近卫士兵大多也都是年轻人，和这个平日里没什么架子的少年君主混熟了，倒也不忸怩，走了一天，浑身臭汗，大家纷纷脱掉衣服，咋咋呼呼地跳进河里。
河滩清浅，水流也不湍急，河水清凉凉地扑在身上，十分惬意。迦檀望了望远处的行营大帐，咯咯笑道：“一会儿咱们去把他们都闹起来……”
话音未落，他的马突然在水里嘶叫一声，四蹄奋起，挣扎着向岸上跑去。周围的马被惊动了，纷纷都向岸上逃去，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是武器都被扔在岸上，一时间水花四溅，人喊马嘶，都在向岸上跑去。
迦檀还站在水中，眯起眼睛打量四周，发现河对岸的浅滩上，缓慢地爬上一条巨大的鳄鱼。这条鳄鱼有两条牛那么大，一身又厚又硬的皮包裹着鼓胀筋肉，背部竖起坚硬棘刺，哪怕这么多人类在河对岸，仍然肆无忌惮地趴在浅滩上晒着太阳，仿佛示威似的，对他们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
这大得吓人的鳄鱼让所有人心里都一阵夹杂着后怕的恶寒：原来他们竟然是在一条有鳄鱼的河里玩闹了这么久！
迦檀不为所动，仍然站在水中，看着鳄鱼的方向，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长这么大，可以吃人了吧？”
他回过身，向鳄鱼的方向歪了歪头：“琉那。”
白子沉默地走进水里，化作那只庞然巨象。十多个人类在河对岸喧闹没能让那只鳄鱼害怕，这只巨大白象却明显让它害怕了，粗短的四肢迅速摆动，想要逃回河里。白象根本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巨大象脚抬起，一脚把鳄鱼踩进了河底的泥沙之中。
鳄鱼被踩得毫无反击的能力，尾巴像鞭子一样在河水中激烈地抽动，却打不到象腿上。白象粗壮的象脚把鳄鱼踩在泥沙当中来回乱碾，鳄鱼被搓得晕头转向，却因为淤泥柔软，并不致命。白子很快就烦了，移开脚，用那对黑色象牙在泥巴中用力一挑，那只鳄鱼被高高抛了起来，啪得一声摔在河岸上，肚子上被象牙撕开一个大洞，流出一地内脏。
白子犹嫌不足，顺着河滩一路向下走，果不其然，下游处有不少巨鳄都在河滩上晒太阳。上游的喧闹让不少鳄鱼纷纷向水中逃窜，行动不够快的，便被白象在河滩上直接踩死。
远处，迦檀衔匕入水，悄无声息地泅于水波之下。不一会儿，下游的河水里咕嘟嘟冒出鲜红血水，一条条鳄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水面，咽喉被割断。许多鳄鱼又急忙向岸边游去，被守在岸上的白象踩成肉酱。
近卫士兵自然不会在岸上干看着，趁着鳄群惊慌失措，手拿长矛跑到岸边，堵截驱赶那些想要趁乱逃走的鳄鱼
一群人与大象在水里展开肆无忌惮的屠杀，将巨鳄尽数杀死，只放走了体型尚小的鳄鱼。河道里一下子堆满鳄鱼尸体，将下游水流尽数染红。
迦檀游上岸来，随手将匕首向舍兰方向一丢，被后者一把接住。他用手随意爬拢长发，拧着湿漉漉的长发，走过去对琉那笑道：“起码两年之内，这里不会有巨鳄为患了。”
琉那已经变回人形，在浑浊的河水里洗去苍白足踝上的血垢，听见他说话，回头问道：“这些鳄鱼的尸体怎么办？要拖着上路吗？”
迦檀歪头想了想，一吐舌头：“这是不是快到白霜了？白霜那帮老头子最见不得杀生了，不拖了不拖了，就扔那算啦！”
“天气炎热，恐生瘟疫。”琉那温声道。
“啧！真麻烦……”迦檀嘟囔道，随即提高声音，“把那些鳄鱼死尸拖上来，堆在岸边，我来烧！”
帝须跳下水去，动手拖一条死鳄，没心没肺地笑道：“别浪费了，烤一头来吃吧！我好久没吃烤鳄鱼了！”
“……这东西，能吃？”舍兰难以置信，看着水里翻着苍白肚皮、怪兽一样的鳄尸，胃里隐隐泛恶。
迦檀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不用惊讶，你吃过的，我问你好不好吃，你说肉质还挺细。”
刚好这时帝须拖着一头死鳄上岸，舍兰忍不住了，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他平时沉默寡言，很少失态，此
', ' ')('时近卫们实在按捺不住，都指着他大笑起来。
他们这一路上很少打猎，以迦檀的说法，一来影响巡游速度，二来，装备精良的武士去打野味，无异于和当地的猎户争利，因此不许士兵们随意打猎。
从岩流城出来，随行的丹腾人数在逐渐减少，到现在只有一百出头。士兵也会进行轮替，岩流城的近卫士兵会提前赶到他们下一个驻跸的城市等候。与其说是休整，不如说是迦檀对这批军士的一种考察。因此路上食水不缺，藩领会派人给他们送去补给，沿途百姓也会进献一些新鲜蔬果，倒也没有打猎的必要。
所以，杀了这许多鳄鱼，对一直只是不停行进的士兵们也是一种刺激，所有人都非常兴奋，到行营里叫了人过来，挑了两头大的拖在岸上，开膛剥皮，架起了篝火。
舍兰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鳄鱼这种东西，经卷上的鳄鱼被画得奇形怪状，有些甚至有翅膀。但是现在看士兵们娴熟地洗剥这种水中怪兽，剥掉皮切开的鳄鱼肉雪白莹润，看着和那种丑怪的外表完全不一样。肉质软嫩，脂肪均匀地分布在纤维中，富含肉汁，在火上一烤就滋滋冒油。
士兵们用自带的盐巴和酒腌了鳄鱼肉，架在篝火上。丹腾们也加入了料理鳄鱼的行列，用河里长长的蒲苇叶子包裹住肉块，放在火堆边烘烤。
附近有渔夫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小心地问士兵可不可以把那些死鳄分给他们一点。迦檀和琉那杀了二十多条巨鳄，慷慨地挥挥手，让那些渔夫尽管拿。
渔人们大喜过望，立刻跑回去叫人。不一会儿，附近村落的百姓带着刀具和家什纷纷赶来，现场将那些鳄鱼剖了，分解成一段一段的肉块，挨家挨户分鳄鱼肉。
跑来分肉的村民，男子肤色黝黑，身上光溜溜的，只穿条犊鼻裤，女子穿一条抹胸，腰间围一条粗花布做裙，腕子上大多戴一只细细的银镯。男女头上都用头巾缠住头发，是渔民打扮，不少人带了食品和瓜果，走到迦檀的营帐外数十步，就不敢再前进了，把东西小心地放在地上，叩拜而走。
也有小孩子跟着大人过来看热闹，远远看着白子，知道他是魔将，咬着手指头不敢说话。帝须随手拎起一个小姑娘，把她扛在自己肩头。小女孩胆子挺大，惊叫了一声后反倒坐稳了，在他肩膀上嘻嘻哈哈地笑。儿童顿时不害怕了，纷纷追着他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帝须笑嘻嘻地问追着他跑的孩子们：“我也是魔将，你们怎么只害怕他，不害怕我？”
孩子们“哇”的齐声喊叫，有胆子大的问：“那你是个什么？”
“是大老虎噢！”帝须做出啊呜吃人的样子，他肩膀上的小姑娘坐得不稳，一边尖叫一边紧紧揪着他的头发。
不一会儿，有人扶着一位须发皆白的白袍老人走过来。老人身上围着白布，拄着拐杖，这是村庄里的贤人，是村中有名望会读经典的长者，通常也是村童的老师。
迦檀接受了贤人的谒见，并拿出自己的茶食请他享用，向他询问沙瓦当地的渔获收成等事。贤人第一次见到迦檀，虽然难掩激动，但风度还是在的，礼貌体面地一一回答了迦檀的问题。
老人家喝完了茶，最后还是说：“这些鳄鱼，虽然凶恶，但并没有在我们这里吃过人。天生万物，人乃万灵之长，应该慈悲为怀，陛下还是少做杀孽为好。”
迦檀笑着点点头，命人把老人家好好送回去，回头对舍兰做个鬼脸，悄悄笑道：“没吃过人？是还没吃过人才对吧？沙瓦这地方就这样，民风一贯就这么婆婆妈妈的。”
舍兰递给他满满一盘烤好的鳄鱼肉，垫着干净的蒲苇叶子，淋着深褐色的酱汁：“吃吧。”
迦檀接过来，坏笑道：“你吃了没有？”
舍兰有些羞赧，低声说：“……吃了，确实蛮好吃的。”
迦檀笑笑，开始进食。远处传来笑声，是小孩子们克服了对魔将的恐惧，追着琉那在跑。
迦檀听着那笑声，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着帐内阴影低低叫道：“魔武里！”
魁梧壮汉从阴影中走出，单腿跪地行礼。
迦檀招招手，随手把自己的餐盘递了过去，看着魔武里接过去开始吃，突然发问：“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妖魔？”
魔武里一愣，连忙咽下口中的肉，说：“是。末示摩住在这附近。”
“他为什么没来见我？”
魔武里抬眼看了看迦檀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悦，才小心地回答：“陛下并未召见过末示摩，他不敢前来。末示摩仰慕陛下威仪已久，只要您愿意见他，他一定立即前来拜见。”
迦檀点了点头：“很好。你去告诉他，我会在白霜城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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