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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读书的日子好像把时光曳得很长,往復循环的单调日常彷彿可以让人更看得清生活中的枝微末节。那年的寒冷似乎来得特别快,时序甫进入秋末,温度已然骤降至十六七度,连带天空也始终笼罩一层灰纱。
刚考完第二次模拟考那个週末,江语凝和李宸海筋疲力尽地窝在家中,疲懒得什么都不想做。江语凝顺着小茉三个花色的毛发,李宸海仔细地打扫着书柜。
忽然有甚么东西落下来了。李宸海俯身去捡,发现是一本随着时间蒙上厚重灰尘的口袋书,封面早就磨蚀了,是靠着内容才依稀猜测那是圣经。她拿着蓝色的皮质书蹲到江语凝面前,「语凝,这是你的吗?」
她抬眼瞧了深蓝色的封面,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晦暗不明的混沌。「嗯,已经很久没看了,丢了吧。」她淡然,彷彿再也不想看见它一样。
「你是基督徒吗?」李宸海没有正面回应,她好奇地翻阅圣经,好似从里面能窥知她过往的生命和脉络,「那你怎么都没去过教会?」
江语凝不耐烦地抽走她正在阅读的篇章,随手就将它扔进垃圾桶。那个雨天如噩梦般的祝祷词好像重新回到她的耳际,带着贬损以及挑衅。
「我们家以前是很虔诚的基督徒,但是我自己搬出来以后,不要说上教会礼拜了,我连最基本的祷告、与神连结都没做,上帝早就忘记我了吧。」
李宸海看着江语凝有些气恼的侧脸思忖了下,然后漾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语凝,你带我去教会看看吧?」她诧异回头,「我也想看看语凝的过去、想看看那些你走过的路。」
你确定吗?江语凝的语气充满犹疑,并不是不愿意让她涉足自己的曾经,而是在这之前有更多的顾虑。
李宸海笑着点头时,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拒绝。叹了口气,江语凝带着她前往海边的教会。
抵达的时候,周日礼拜的人潮恰巧散去。江语凝上前和在门口接待的教友攀谈,表明自己曾经是什么教会的、来自哪个家族,对方甚至还露出惊喜的笑容和她拥抱。可当他看见江语凝和李宸海交握的双手时,忽然有些迟疑。
敏锐查觉到对方的目光,她在他询问前就先开口:「她是我的好朋友,她不是基督徒,但她也想见证主的恩典。」
对方听见「好朋友」一词后脸色明显舒展了些:「那当然欢迎,只不过目前教堂里面还有一位朋友,她和儿子有事情想请教牧师,你们会介意吗?」
见李宸海摇头,江语凝轻轻说了句不会,对方便让两人走进教堂。
教堂的光线很明亮,皎洁粉饰的墙壁毫无瑕疵,红毯笔直通向台前,在上方耸直的是偌大的十字架,彷彿耶穌就被钉在那上方。前面有一位母亲拉着儿子坐在牧师的面前,泪扑簌簌坠地,牧师翻阅着手中那陈旧的圣经面色凝重。
气氛让人不禁肃然起敬,李宸海加重握着手的力气,江语凝不着痕跡瞅了一眼,拉着她缓缓往前。
她们在那位母亲两三排的后方坐下。这时候才看清他儿子的神情,青年约莫二十来岁,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血气正盛的神采,他看都不看牧师一眼,不屑的眼神彷彿宣告着教堂是束缚灵魂的禁地。
而他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她抓着牧师的手把他当作浮木,扯着乾涸喑哑的嗓子:「牧师,我求求您,告诉我这个不成才的儿子,男人是不能跟男人在一起的,求主让我的儿子变回正常的样子、求求您……」
母亲的话像一把利刃,用力剜起江语凝童年结痂的疤,在最深层的底部是江沐光。
牧师推了鼻樑上沉重的眼镜,缓缓翻阅圣经,最后在某一处停下,看着青年语重心长地开口:「婚姻的价值来自一男一女的组建,只有如此才是顺应自然。而若你选择违逆了自然,将达不到上帝的标准,那是罪。」对上他带着敌意的眼睛,牧师也没有丝毫动摇,「孩子,你要去除眼前那些迷惑你的情感,主说同性之爱是要处死的,主并不是没有道理,男人生来就只能和女人结合。你要看清主引领你走的征途,而不是一时迷濛而走的歧路。」
他的母亲连忙点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没错、没错,你听见了吧?主是这么说的,你赶快去跟那个不三不四的人切断关係,那不是主要引领你走的路……」
而青年的愤懣终于爆发,他用力甩开母亲的手,佈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教堂上方的那些虚偽的雕像以及十字架,他怒吼、他咆哮:「你们狗屁邪门歪道!二十一世纪还在相信那些早就化成一把土的人说的话?不觉得很可笑吗?我要爱什么样的人凭什么是给你这些破烂宗教决定的?我爱的只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正常不正常?」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盖过教堂里时时拨放的圣歌,同时也震盪了江语凝和李宸海的心口。他转头要离开教堂时,看见了併肩一起的她们两人,方才充斥着憎恨的眼此刻却泫然欲泣。
他终究没有对她们说些什么,在母亲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之前,踩着坚决的步伐逃离这令他窒息的地方。
李宸海和江
', ' ')('语凝坐在教堂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们只是凝望着高耸庄严的十字架,垂直交错的线条彷彿可以轻易的割碎她们脆弱渺小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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