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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穆和他的主人确定关系已经三个月了,至今没见过面。不仅没见过面,连照片也没传过,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靠着对彼此的想象在维持关系。乔扬觉得不可思议:“身体也没看过?”
“那当然看了,就没看脸。”
“你不怕他是个丑八怪?”
“不看就永远不是。”
“你就不想他亲手摸摸你?不想亲口舔舔他?”
“能找到同意不露脸的主很难得。”陈穆有点答非所问,“他人挺好的,也说得来。”
“那不更该见见了?”乔扬越发不理解,“你都迈出找主这一步了,干吗还畏手畏脚?”
就是这次,陈穆对乔扬讲了学校里的那个传闻。说是去年研究生院的一个学长很不幸地被出柜了,论坛上帖子没删的时候,他正好看到。那学长也是个奴,当时跟帖的不少人骂他变态,说他真给这世上的男人丢脸。
“这是双重打击你懂吗?”陈穆眼神暗下来,“别看都是gay,别看玩的是同一个游戏,你是被操的还是操人的,你是被玩的还是玩人的,在圈外人眼里是有区别的。其实在自己人眼里也有区别,一旦闹开了,更被戳脊梁的总是咱们。”
“你是怕暴露身份?”乔扬问,多少被这样的负面消息震到了。
陈穆说:“你不怕?”
乔扬哑了。不过他仍坚持,真要那么合得来,见一面不至于怎样。
陈穆送完冰激凌,与一宿舍的“弟弟们”闲扯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临出门他递给乔扬一个眼神,乔扬心领神会地开始换鞋,一边换一边念叨说冰激凌吃得他胃口大开,他得去买点宵夜,问宿舍里还有没有谁要稍东西?三个人全喊着要,加起来一共报了八样,得分三个地方买,乔扬说:“累死我得了!”幸亏有陈穆,替他拎了一半。
陈穆之所以叫乔扬出来,主要还是想倾诉。陈穆说他主人非要来找他,非说“十一”七天假加上调休,能有十来天的空闲,不见个面就白休假了。他这一说,弄得陈穆也不好拒绝得太断然。
“多好的事儿啊!”乔扬眼热死了,“你干吗不愿意,你老是躲他多伤他心啊。”
陈穆不言声了。
乔扬说:“你身上哪个地方他没看过,你怕什么啊?怕他看不上你?你够帅了,你给他看脸绝对是加分项。”
陈穆摇头,说他之前为了理直气壮地不给主人看脸,在主人主动提出用自己的照片换他的照片时,他忙不迭地求饶,说别别别,爸爸可千万别……
乔扬都无语了:“你是不是被谁刺激过啊?”他这话纯属无心,谁知正说中了。
陈穆踢踢踏踏地走在便道牙子上,说他高三毕业那会儿的确有过一次失败的奔现经历。失败到什么程度呢?他连对方的人都没见着,直接就被放了鸽子。事后他质问对方为什么耍他,对方说不是耍他,是当天临时有事没去成,陈穆信他个鬼。果不其然,那之后他们的联系便呈断崖式剧减。陈穆认定是对方偷偷看过他,不满意,因此连面也没露就把他给甩了。他到现在提起这件事都耿耿于怀,乔扬听出他确实受了打击。
“神经病的眼神儿怎么能信呢?”乔扬劝道,“真的,你多好啊!哪不好?我保证你主人见了你得叫你宝贝儿。”
陈穆很欣慰但不信地看了他一眼,脚底下仍跟自己的影子较劲:“怎么总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呢!”
乔扬真想乐:“什么赶鸭子,谁是架啊?”
陈穆瞥他:“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我很正经地羡慕你。”太羡慕了。眼看离国庆放假还不到一个星期,彭旭是一个字也没对乔扬提过自己的安排,更别说有没有打算见他了。
“你得抓紧一切机会在他眼前晃,让他一看不见你就觉得少了点什么。”陈穆说起别人的事就格外来精神,一副过来人样,“说白了吧,他尝过一次还想尝,不就自然而然想着你了。”
乔扬有些泄气,他的情况和陈穆不是一回事。首先彭旭不是gay;其次,他和彭旭之间所谓的主奴关系,和陈穆比,完全就是过家家,乔扬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去遵循,这看似自由,其实最没余地。
拎着两大袋零食回到宿舍,他手都被勒麻了。消息框里的对话仍停在他的那句认错上,彭旭又不知干吗去了。他想了想,问彭旭说:【十一你回家吗?】
彭旭回得倒不慢,说:【不回。】
乔扬:【你离家那么近也不回?】
彭旭:【我家里又没事儿等着我回去做主。】
乔扬心说,我等着你给我做主呢。经过半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他决定去找彭旭,一放假就动身,他要给彭旭一个惊喜,同时也不告诉家里。他高中以来以各种明目存的零花钱已相当可观,足够他谁也不求地挥霍一阵子,就不知道彭旭高不高兴接见他了。
事实上彭旭压根就没做这项考虑,乔扬再跟他套话时,他已经和初中的几个哥们儿有约了。
乔扬一下就蔫了,他对他和彭旭之间
', ' ')('的来往,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不是对彭旭失望,是对见不着彭旭失望,失望透了,以至于他看着彭旭发来的消息,根本提不起劲头回复。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想牢骚,手指头就是无精打采,一丝一毫也动不起来。他那么随遇而安的性子,这次也不行了。期望太满,一旦落空,整个人都萎靡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心情问彭旭:【你什么时候定的啊,怎么早没听说。】话里多少还是有埋怨。
但彭旭没听出来,彭旭哪知道他准备的那些惊喜不惊喜,彭旭只是实话实说昨天才约的,机票都差点没订上。乔扬更想捶自己了:又自作聪明吧?还惊喜,你要早跟彭旭说,彭旭或许就留在学校等你了,天底下头一号的大蠢蛋,你说你活该不活该?
骂着骂着,他打了一行字:【我还以为你不回家就待学校呢。】
彭旭说:【学校也没那么有劲。】
乔扬:【同学也没劲?】
彭旭:【同学不等于哥们儿。】
乔扬明白他的意思。彭旭不是那种走到哪都恨不得有人作伴的人,要熟到一定程度他才愿意和人分享他的时间。开学才一个月,同学在他眼里显然还没混到哥们儿的级别,乔扬几乎没听过他讲同学的事,只有一个叫钟程的舍友,据彭旭说还算投缘。
不过这个钟程经常不在学校。别说国庆长假了,自从军训以后不再天天查寝,他隔三差五就要回家,彭旭有回开玩笑地问他:“你家里有孩子等着你喂怎么着?”
钟程说:“我没孩子,有媳妇儿。”
“操,你不会在老家都结婚了吧,上学把家眷也捎来了?”
彭旭这时对钟程已有些了解:钟程比班上所有人都大,马上就二十一岁了。他高中因为打架曾退过学,后来在家附近的工厂打过一年工,再后来工厂里待烦了,跟着舅舅出来干装修,去年才复读又考的大学。
钟程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他从不遮掩他认为没必要的事,他说他媳妇儿比他大五岁,是个上班族。宿舍里其他人逗他:“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五岁都抱一块半了!”
彭旭也难得八卦:“怎么认识的?”
钟程说是装修房子认识的,他那时给对方家楼上一户刷墙,拆暖气没弄好把楼下给泡了。
“操,你真行,你是泡人家么,你是泡人家!”人家和人家,两个词的重音让彭旭一强调,宿舍几个人都坏笑起来。
钟程一点也不觉得被调侃,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没扯证,就是住一块儿。”
彭旭说:“那你可不自由了。”
“我在家可自由,想干吗干吗。”
大家马上笑得更荤,纷纷起哄说,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嫂子?钟程不接茬了,这是他唯一不接茬的时候。
彭旭是在电话里给乔扬学舌这一段的,乔扬听着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现在羡慕所有能光明正大成双入对的人,他跟彭旭撒娇说:“本来还想去你学校看看呢。”
彭旭说:“我们学校没看头。”
乔扬说:“学校里有你啊,我去看你。”
“看我干吗?”彭旭跟明知故问似的。
乔扬说:“我一个多月没伺候爸爸了,想得慌。”
“嘿,可真孝顺。”彭旭先是笑,随口说:“我回来时没准从你那儿走,你那儿航班多,也方便,要是时间够,就上你们学校看看去。”
彭旭不过那么一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乔扬已经美得找不着北了,当天就跑去跟陈穆嘚瑟,那意思现在可不是只有他的那位会来找他了。
陈穆说:“我又把他支开了几天,我说我家里有事,得回家。”
“他信了吗?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他正好也先回老家看看,他老家离这儿不远。”
陈穆是能躲一天是一天,乔扬叹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换成乔扬,吃饭都得掉渣,因为乐得嘴合不上。
实际别说嘴合不上了,假期刚过半他被一个好消息砸得连觉都睡不着了:彭旭比原定计划提前到了,整整提前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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