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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桃殿来了一行不速之客,主管匠心大会筹办事宜的男人快步赶往待客室,推开门还没看清客人面貌,一连串话已脱口而出:“不知大人光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话间一扫眼,目光自然地落到座椅上的人身上——屋里九个人,只他一人坐着。
这人一身文士青袍,头戴斗笠,黑巾挡住面目。
整得还挺神秘,主管心道,行为上却不敢怠慢,长作一揖:“大人有何要事?”
神秘人脸面遮遮掩掩,说话倒不拐弯抹角:“我要查看所有参评纹器。”
主管愣了下,显出几分为难:“小人怕是做不得主……”
神秘人不耐听完:“给他批谕。”
站在他身后的护卫从袖中取出一份折书,主管接过查看,心里不由叫苦。
他明面上是主管,实则管的只是些芝麻琐事,谁都得罪不起。
他暗叹一声,道:“大人随我来。”
……
“三十四号两组评定差幅超过四等,重测!”
“五十六号两组评定差幅超过四等,重测!”
“六十一号……”
“哪个白痴给五十六号评了甲等下级?”
“你说谁白痴?”
……
越是走近声音越吵嚷,主管敲了敲门,屋里动静顿时一停。
很快铁门打开,一个面相不善的老头探出来头,破口大骂:“干什么来的,不知道我们在忙?”
主管硬着头皮递出批谕,道:“有位大人,要查看纹器……”
“没个眼力见的,一天到晚找事……”老头骂骂咧咧的话在看着批谕时慢慢变低,直至消失。
“咳,我是说你,这种事不知道提前通报吗?害我们都没准备……大人您请进。”
他狠狠瞪了主管一眼,将神秘人迎进屋内。
主管才委屈。
约莫半个时辰后,神秘人一行离开杨桃殿,早有马车等候在外。车辆轱辘向前,最终停在一座恢弘建筑前,门坊上高悬的匾额,赫然是三个大字——“城主府”。
神秘人独自走进府内,也无人阻拦,他脚步匆匆,穿行过几道月门,进入后宅小院。
院里站着一名灰衣役从,不时抬头张望,似乎等待了多时,一见到他立即迎上前来:“路大人,有新送来的消息。”
神秘人捏碎了讯荚,凝眉阅览。
片刻后再开口,语气十分急促:“快,调一队人来。”
“是。”役从领了命,准备下去安排。
“等等!”这路大人又将他叫住,犹豫道,“……还是请城主过来。”
把玩着书帖,辛涣憋了一肚子脏话。
内容他已经看过,大意是承匀商会欣赏他的才识,希望进一步交涉,互利共赢云云。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出来了才识?
辛涣参加论辩会的本意,只是防着叶琅和乔元搅合到一起,若这种担心没有发生,那就悄声撤退。
现在倒好,不仅那两人真有点王八看绿豆的意思,自己也被叶琅盯上了。
至于吗,不就是昨天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眼下他陷入一种两难的抉择,到底应该及时抽身,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是铤而走险,彻底弄清楚叶琅的意图?
前者就怕他们真搞出什么大事还来不及应对,而后者,也得担心搭进去自己。
他内心更偏向前者,并非他性格保守,而是两个原因,一是掺和进叶琅的事可能牵连到凌恪,二是浊书虽然没挑明,但态度倾向明显,当然要跟它对着干。
心中有了初步的决断,辛涣便不再去管乔元,任凭叶琅目光审视,只一心和桌上的瓜果较劲。
主座最后一位老先生开论完辩,正式会程便结束了,在场的器师可留可走,留下可与同修们自由交流,商会将继续招待。
收到书帖的人则会被单独延请。
坐在辛涣旁侧的人看出他的意图,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打算走?”
“嗯,送你了。”辛涣将书帖平推过去,瞥了眼四周,叶琅的注意力暂时不在他身上。
“哎?”那人一愣,瞬时噤了声。
出了大厅走到楼梯口,一行人逆行上楼,与他错身而过。
辛涣眉头一皱,这伙人脚步齐整气息凝肃,有问题。
他驻足片刻,咬了咬牙,不管,跟他没关系。
只是才走了几步,迎面又有二人并排走来,拦在他身前:“这位先生留步,在下景阳商会焦潜,有一事欲请诸位相商,先生赏光,同来一议可否?”
明白了,来挑事儿的。
“多谢阁下好意,在下有别事待办,恕难从命。”
“先生既然能应这承匀商会之邀,却对焦某推脱,莫非看我不起?”
辛涣扯出一个僵硬的假笑:“阁下说笑了。”
两方正在僵持,
', ' ')('楼上传来催促:“焦老爷,刘大人?”
二人应声答了句,那焦潜干脆伸手搭在辛涣肩上,迫着他往上走,笑呵呵地威胁:“焦某此番并非来找麻烦,只请先生给个面子,对大家都有好处。”
辛涣捏紧右拳,几乎想照着他的大饼脸上招呼,要不是顾忌后果……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这一冲动,甩开对方,冷声道:“我自己走。”
三楼,焦、刘带来的人堵在大厅门前,气势汹汹。瑶夫人在他们对面,一手紧抓着肩上的兔绒斗篷,一手虚握在唇边低咳,显得分外柔弱。
她抬起一双潋滟水眸,越过人群望来,幽怨道:“焦老爷这般突然拜访,是要看妾身接待不及,在客人面前闹笑话么?”
“诶,老朋友之间,哪用得着这些虚礼。”焦潜笑了两声,走到女人身前三尺外站定,拱手道,“焦某不请自来,惊扰了夫人,给夫人赔罪了。”
“惊扰妾身无妨,可是惊扰了妾身的客人,这该怎么算呢?”
那边言辞交锋你来我往,辛涣看到身旁还有了一群人,正是方才高谈阔论、此刻却神色惊惶的器师们,似乎也是想走被拦下。
自己还真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悄悄融入队伍。
怎么遇到叶琅时总有这种阴间场面,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叶琅有问题?
“夫人说的是,焦某行事的确有失妥当。这里也给夫人和诸位先生备了赔礼,聊表歉意。”他挥了下手,下人们让出块空地,“哐哐”几声,从储物纹器中取出的铁箱沉甸甸落在地上。
箱盖打开,一枚枚莹莹发亮的纯净晶体堆满了箱子,红芒交织,差点晃瞎人眼。
“景阳商会准备了三万血晶,今日在场的各位先生每人五百数,祝愿诸位在匠心大会上取得佳绩。”焦潜向四方拱手致意,颇显豪气。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五百血晶对在场大部分人都不是小数目,这可是白拿。
按照辛涣给罗三同开的工资,得干一年零四个月二十天。
——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对比,同一级器师的收入远远高于阵师,何况受瑶夫人和叶琅邀请来的众人水平都不错。
焦老爷手下分发着储物纹器——箱子里的血晶只是一种表演效果,毕竟实实在在看得见的财富,比灰不溜秋的低级储物器刺激得多,但分的时候要是一个个来数,那就不大像话。
“焦老爷出手真是阔绰,无功受禄,却是令妾身不敢接呢!”
话里有话,那些正要接下“赔礼”的器师顿时纠结起来,担心拿人手短。
“夫人多心了,刘某在这儿作保,绝不强迫诸位选择。”刘姓大人也开口道。
“唉。”瑶夫人幽幽一叹,“你们大男人说话也作这般不清不楚,妾身只得替大家问个明白,刘老爷说的是什么选择?”
询问的目光纷纷投向焦、刘二人,辛涣默默围观,觉得瑶夫人实在厉害,她以一对二,看似势单力孤,却靠着柔弱天然占据被人同情的位置,并且每句话都站在纹器师们的立场,不知不觉就把众人拉到她的阵营。
焦、刘唯一不占理就是一开始行事强硬,瑶夫人牢牢踩着这点,攻击他们居心叵测,竟然翻身不得。
再者,别忘了这是承匀商会的地盘,她又怎会势单力孤?
楼下谈生意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大门悄无声息闭合,承匀商会的护卫把守住各个通道,楼上楼下都藏着人待命,叶琅安抚了大厅内的纹器师,也在等候。
焦老爷意识到不能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脸上笑容不减,却直接亮明了刀子:“那焦某就有话直说了,景阳商会正当兴壮之时,亟需各位贤能之士相助,若诸位先生有意来我商会供职,焦某承诺双倍好处!”
这话出人意料,众人皆有些发愣,回过神颇是心动。
利益压倒性的优势面前,感情上的一点偏颇不值一提。
“焦老爷好魄力!”瑶夫人眼中透出一分锐利。
当示弱不再成为武器,她立即换了副面貌。
“不过这样做法,是只针对妾身,还是连别家一同?焦老爷不怕吃不下?”
“实不相瞒,在下对在场几位先生慕名已久,求贤心切,才出此下策。”
这是竖个靶子好瞄准,言下之意,就是只针对承匀商会,并不牵涉别家。
否则万一引起误会,诸家商会联合排挤,焦老爷也吃不消。
“不知是哪位先生?”瑶夫人寒声问。
没想到刘大人还真说出了个名字:“靖城器师,乔元先生在否?”
辛涣震惊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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