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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听说王后生了一个小公主,不仅大赦天下还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呢,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傻啊你,你看看报纸看看新闻就知道啦!”
“……”
温亭之和顾风刚从银行下班回来,顾风今天谈成了一笔一个多亿帝国币的定存的大生意,兴高采烈的带着温亭之去帝都最有名的亢龙太子大酒楼去吃饭,这个酒楼消费起点极高,进来的人要么是皇宫贵族,要么是富商巨贾,顾风平时也比较忙,也是难得来一次,顺便还从医院里把刚才下班的李青烟也带上了。
刚坐在包厢里,还没关上门,外面走廊边传来了路过客人的交谈声,温亭之一直在刻意的避开关于韩郁的消息,现在冷不丁的听见王后要生孩子的消息,温亭之脑袋里完全不受控制的再一次一片空白,他低着头,愣愣的看着餐具,明亮干净的餐盘上面倒映着一张极度瘦削、棱角分明的脸颊,这半年来,他瘦了很多,放在餐具边上的手指骨节分明。
“怎么了,锦,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青烟轻声问他,关心的想要握一握温亭之的手,温亭之默不作声的抽出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他起身走到洗手间,迅速地进入隔间,坐在马桶盖上,温热的泪水便从脸颊上留了下来,他捂着脸,沉默的哭泣的片刻,便掀开自己被长长的衣袖包裹着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用匕首的尖角,一点点的刺在自己的手腕上,每当想起那个名字,他便用匕首刺自己的一次,半年下来,右手的手臂已经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温亭之……是他先不要你的……你为什么这么下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干净脸上的热泪,走出隔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的韩郁。
“韩、国王陛下……”
不敢竟然会在这里和韩郁相遇,温亭之短暂的眩晕之后,便迅速的跪了下来,给韩郁行礼。
韩郁点点头,转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梳了梳自己的头发,不再看向温亭之。
温亭之感觉四周的空气几乎让他快要窒息了,双腿更是灌了铅似的,他扛着压力,硬着头皮一步步的走向韩郁的身侧,拧开水龙头,假装自己上完了洗手间要洗手。
韩郁扯扯唇,转身看向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最近过得怎么样?”
温亭之赶忙点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你和那个谁还在一起,你们还没有分开吗?”
温亭之一愣,随后侧过脸,没有说话。
韩郁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沉声说,“亭之,见到你过得好,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欺负你,对不起。”
终于,巨大的轰鸣声在温亭之的脑海中响起,他竟然听见了一向傲慢的韩郁对自己道歉?
韩郁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吻温亭之的额头,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便转身走了出去,温亭之握紧拳头站在那里,紧张的几乎要窒息,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赶忙追了出去。
在酒店的走廊尽头看见美丽尊贵的王后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放在了韩郁的臂弯里,韩郁躬身,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孩子,嘴角是淡淡的一抹笑意。
他们站在一起,两人如此的般配,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和仙女似的,温馨的光环笼罩着他们,温亭之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狠狠的、用力地咬着嘴唇,转身倚靠在墙壁上,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再一次夺眶而出。
“韩郁……韩郁……”
时隔半年,温亭之再一次亲口喊出这个男人的名字,攥起拳头,狠狠地敲打在墙壁上,随后又攥着拳头,一把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不让自己更大声的哭出来。
时光交叠,这个自己跟了好多年的男人,这个没有理由的、不容商榷的占据了自己一切的年轻男人,现在身居高位,家庭美满,喜得千金,岁月静好。他们必定举案齐眉,交颈而卧,如同曾经拥抱着自己的一样拥抱着她,温柔的亲吻她,霸道的占有她的一切。
温亭之抱着脑袋在墙边蹲了下来,感觉不到一丝的氧气进入自己的肺部——原来人在岸上也会溺水吗?
温亭之失魂落魄的回到之前的包厢里,走到包厢的门口的时候,李青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低着头,靠在墙边上在抽烟。
看见温亭之走过来,李青烟赶忙把手上的香烟熄灭,扔在了走廊上的垃圾桶里,走上前去,扶着温亭之的肩膀,低着头,轻声问他,“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了,是不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跟我说一下症状,我给你开点药吃。”
之前不成熟的深度催眠记忆唤醒之后,温亭之便留下了头疼的毛病,时常夜不能寐,精神也低迷了许多,
', ' ')('整个人也消瘦的厉害,一直需要李青烟给他配一些药物来压制混乱的大脑思维带来的不适。
温亭之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很好,青烟,你不用担心我。”
李青烟还是不放心的问,仔细的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神情恍惚,表情十分忧虑,“真的吗,锦,你不需要对我说谎,我是青烟啊,我会一直关心你的。”
温亭之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韩郁和王后殿下在一起,抱着他们的小公主的情景,反反复复,循环播放,像是一枚核弹在他的思想中爆炸之后产生的毁灭性的余波,变异了所有的一切,温亭之脸色苍白,向前踉跄的走了两步,只觉得腿软,一下便向前摔倒,李青烟赶忙弯下腰,抱住了温亭之。
“你真的应该多吃一些,你现在好瘦,不要再总是偷工减料了,我看你是不是缺钙了,现在都站不稳了!”
温亭之无力的喘息了片刻,便扶着李青烟的肩膀站起了身来,笑了笑,“谢谢你青烟,我们进去吃东西吧,别让干爹久等了。”
韩郁轻轻闭上眼睛,在李青烟抱着温亭之的时候,便转过脸来,不再去看,转身回到了谢星洲的身侧。坐了下来。
谢星洲有些担忧的看着韩郁,韩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温亭之,他很少出来吃饭,今天也是他缠着韩郁要出宫来,说是整日待在皇城里面实在是太闷了。
紧张的看着韩郁,手指不受控制的抚弄着自己的身前的餐盘,韩宴轻声细语的说,“哥,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韩郁冷笑一声,颇为冰冷的看着韩宴,“你觉得我开不开心?”
韩宴被韩郁吓到了,每当韩郁用这种冰冷彻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觉得浑身都要颤抖,这几年韩郁对他的冷淡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自己这个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哥哥了。
韩宴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哥,别想温大哥了……温大哥现在跟了别人,你若是喜欢这样的,我再给你找几个,保证让你满意,你说好不好?”
不敢说出真相,韩宴只能想到这种办法来取悦韩郁,不就是一个男人,只要有人能把韩郁伺候好了,还担心韩郁会不开心吗?
韩郁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韩宴说的话,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看了韩宴片刻,随后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韩宴的脸颊上,冷冰冰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那个侍女是你送到我的房间的!?”
韩宴吓得一哆嗦,这辈子,他谁都不怕,除了他哥韩郁,他还没有怕过谁,他缩着脖子,红着眼睛说:“哥,我也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温亭之他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个干巴巴地男人,这些年你身边也没个什么人,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你现在是国王,有几个女人不好吗!?”
韩宴前两日偷偷摸摸给韩郁喂了一些催情的药物,又在夜半时分送了一个身穿红色薄纱的妖娆的侍女进入韩郁的房间,韩郁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竟然胆敢抚摸自己的身体,鼻息里都是令他作呕的脂粉味,他当即拔出佩剑,毫不留情的削掉了侍女的脑袋,血溅当场。
韩郁穿着松垮的白色睡袍,裸露着一片精壮的胸膛,睡袍上都是鲜血,赤着脚拎着染了血的长剑和女人脑袋、缓缓走出卧室的场景,韩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仿佛哥哥砍掉的不是那侍女的脑袋,而是自己韩宴的脑袋!
韩郁死死地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变得冷冽,脸色更加苍白,他抬起手,反手又给了韩宴一巴掌,“他有什么好,我凭什么让你知道?!我只是让你看一个晚上,你就把人弄丢了,韩宴,你太让我失望了……”
随后,韩郁的脑子里再也克制不住的想起刚才李青烟在走廊上搂抱着温亭之的场面,也许他们回家之后,李青烟也会对他做那些自己对温亭之做过的事情。
他压抑了很久,尽量不去找他,不去打扰那个人的生活,让他和自己的相爱的、想要的男人在一起。
但是他始终不想要任何人,今生今世,他的一切再也没办法接受别人,少年时期的执念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贯穿一生,这是他永远走不出的魔障。
韩郁浑身颤抖,浑身冷汗直流,如同落了水之后已经死掉的水鬼一样,浑身血液逆流,一切苍白冰冷,他只觉得胸口刺痛,猛地一口鲜血,身子朝后摔倒了下去。
韩宴后悔不迭,他伤害了自己的哥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他哭着扑到韩郁的身上,晃动着韩郁的身体,“哥……哥……!”
亢龙太子的老板知道国王陛下今日微服私访来到了自家的酒楼,自然是十分小心的找了保镖站在走廊边上小心看护着,以免冲撞了陛下。
现在他们得知房间里国王陛下呕血倒地,保镖赶忙跑下楼去找来老板,老板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差人把国王陛下小心翼翼的送进了休息室,又找医生,遣散了酒楼里所有的客人。
“不好意思,各位客人,我们酒楼里现在有一些突然情况,现在紧急遣散各位客人,今天晚上所有的饭钱不需要支付,麻
', ' ')('烦配合一下!”
温亭之他们刚吃饭没多久,温亭之甚至根本还没有动筷子,还在愣神的时候,酒楼的侍者便来遣散他们,脸上都是着急的神情。
温亭之一愣,这个酒楼里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酒楼在这个黄金时间段把酒楼所有的人遣散?
温亭之双手攥在一起,脑子里一片混乱。
顾风冷哼一声,“能有多大的事儿,难得抽空出来吃顿饭,现在还让我们走!”
侍者简直就要哭了,酒楼里用餐的都是富商巨贾和各界名流,各个都是有脾气的,他们也很为难!只是天大地大,哪里能有国王大!
“顾总,算是小的求求您了,真的是,天大的事……”
顾风可是个要面子的霸道总裁,现在亢龙太子这群人让他们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让自己丢了面子,他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往后一坐,双手抱着肩膀,“我还就不走了,除非你说出理由让我信服,不然我顾风可没那么好糊弄!”
侍者欲哭无泪,赶忙关上门,轻声说,“那位刚才吐血晕倒了,现在正在顶楼救治呢,说是马上就要……”
侍者抬起手指了指天上。
顾风一愣,坐直了身子,没想到国王也在这,他好整以暇的说,“原来是他啊,好吧,他的面子,我顾风总要给的。”
温亭之却已经失了分寸,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拽着侍者的领子,“陛下怎么了,你说清楚!他刚才还好好地!”
侍者被这男人吓得一跳,他举着双手说,“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听别的负责安保的人说的,说是,说是突然的心衰竭,呕了老多的血了,可能……可能……你懂得!”
温亭之一把甩开人,伸手就要拉开门,李青烟一把冲上前去,一把拽着温亭之的手腕,“锦,你又要重蹈覆辙,那个男人现在有王后有孩子,他弟弟多半也在,你何必现在过去折辱自己!”
温亭之咬着牙,李青烟的话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他转过脸,咬牙切齿的说,“干爹,青烟,我们……走!”
顾风点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感情这种事,他知道一向是说不出清楚地,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把这些菜打包一下,我们再走。”
侍者点点头,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旁边的柜子里找盒子打包。
打包好了之后,李青烟上前一步,拽住乐温亭之的手,“锦,我带你回家,你不要回头,不要回首,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的。”
温亭之缓缓地抽出被李青烟拽住的手,“青烟,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李青烟还想说什么,温亭之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刚到走廊上,哭哭啼啼的韩宴便一把拽着温亭之的手腕,“温亭之,你同我一起去,我哥他……他好像不行了!”
温亭之一把甩开韩宴的手,用尽全力的咬着牙齿,冷着脸说,“他死了与我何干!韩宴,别忘了那日你们是怎么赶我走的!我温亭之还没有那么下贱……”
韩宴死死地拽着温亭之的手腕,“亭之哥哥,是我不好,那封信不是我哥哥写的,是我写的,大哥放不下你,我心里难受,才想赶你走,亭之哥哥,求求你了,你看看我哥哥,你看看他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我就哥哥一个至亲的亲人了!没有了哥哥,我也活不下去了……算我求求你,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是我荒废你们……亭之哥哥……呜呜……”
说到最后,韩宴又一次哭了起来,“这些年,我哥哥也过得很不好,他一直在等你……你还记得谢玄明重伤的你的那件事情吗?我哥他因为那件事情受了很大刺激!他也是为了你才同皇室联姻的……亭之哥哥……”
李青烟顿觉不妙,他走上前去,“你别胡说了!你们兄弟向来精于算计!锦,你不要相信他!这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温亭之沉寂片刻,猛地从腰间拔出长剑,指着韩宴,“韩宴,众人都在,你现在就发誓,如果你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自杀谢罪!”
韩宴赶忙洗了洗鼻子,举起右手,放在脑袋边上,“我韩宴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仍有温亭之把我碎尸万段!”
温亭之手上的长剑坠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身朝着韩郁所在的顶层快步走去,推开门的时候,韩郁躺在床上,眼看着已经快要没气了,御医也赶来了,手上拿着药水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谢星洲抱着孩子坐在一边也泪流不止。
“哥、哥,我把亭之哥哥喊来了,你把这救命的药水喝下去吧……哥……你不要这样,哥……”
温亭之从未见过韩郁到这种地步,在他心里,韩郁永远是别人的依靠,是楚家的依靠,也是帝国的依靠,他却从未见过,这个永远强大的庄园主人、帝国的陛下,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韩郁紧紧的闭着嘴巴,似乎存心是不想活了,医生着急地说,“陛下刚才突然受了刺激,心力突发衰竭,前后抢救只有很短的时间!陛下这半年一直
', ' ')('营养不良,抵抗不了多久!再不把这药水喝下去,只怕……”
温亭之听这话一愣,见韩郁嘴唇紧紧地闭在一起,衣衫有一些湿润,是刚才的药物被拒绝吞入之后,从唇边流淌下来的。
“医生,您把这个药水给我,让我来吧。”
温亭之上前一步,拿过医生手上的药水,走到韩郁的床边,坐了下来,轻声的在他的耳边说,“家主,是我啊,我是亭之。”
韩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在床边反复摸索着,温亭之一把拽着韩郁的手掌,韩郁瞬间卷起同样瘦削的手指,同他十指纠缠。
感受到韩郁的反应,温亭之的声音带了哭腔,“你又要离开我了吗?你不是说了,要我永远不离开你,你呢,你能做到吗?”
韩郁的眼角由泪滴滑落,他微微张开嘴唇,像是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快!陛下张嘴了,抓紧把药灌进去!”
温亭之端着药,缓缓地灌入韩郁的嘴唇里,韩郁竭尽全力的吞咽了下去,慢慢的面色红润了许多,手指死死的拽着温亭之的手指,怎么都不松开。
谢星洲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拍了拍温亭之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好好照顾他。”
温亭之点了点头,他刚才看了看王后的孩子,若是他没记错,那孩子,同她的侍从凤臣长得一模一样,温亭之心下了然,却更有一种悲戚之感涌上心头,这些年,他们到底蹉跎了什么……
她转身看向韩宴,“我们先回去,安排人把陛下接回宫。”
韩宴点点头,红着鼻子,不舍的看了韩郁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送了口气,李青烟见韩郁死里逃生,恨恨的盯着他,顾风把人拽走了,医生们也退了下去,只留了顾昀带了两个侍从在这里守夜,夜顾昀看了一眼里面,温亭之斜着脑袋,趴在韩郁的身侧,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韩郁的脸,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他们之间这些年的事情,实在叫他有些受不了。
他狠狠地、大口抽烟,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会儿安排好了,皇帝就要回宫,想必,守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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