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我究竟是请了一个保姆,还是为这房子请了一个新主人。”路教授拿起桌旁的玻璃杯,抿了一口牛奶。
听着路西绽暗含讽刺的话,乔倚夏巧妙地转移了一个话题:“路教授,石队说今天上午要去陈念微家,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路西绽点点头:“嗯。”她们昨日便说好今日要去陈念微家的,但乔倚夏担心这个中二患者会因人多而排斥,不过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路教授,这牛奶的味道好特别。”乔倚夏原本不习惯吃面条时喝牛奶的,不过既然路西绽已经为自己准备了,她也不好浪费。但没想到味道出奇的好,说不上来有什么特殊,可就是叫人觉得心头一暖。
“嗯。”
乔倚夏又喝了一口,顿觉沁人心脾:“这是什么牌子的牛奶?有机会我也买一些拿回家喝。”
“juhia。”
乔倚夏曾经看过一篇盘点“世界十大有钱也买不起的奢侈品”的文章,英国王室专用的juhia牛奶便是其中之一,它有着精致的红色与白色相间条纹的包装,牛奶罐上的五个英文字母是尊贵身份的象征。回绝了drbandura的邀请,又收到了fbi的信笺,还喝着英国王室专属的牛奶,乔倚夏开始怀疑起对面人的身份来。
“是路特教授托人带给我的。他有去参加过王妃的生日宴会,偶然得到了这种牛奶。”r,英国著名心理学家,后被当选为英国皇家协会成员,在心理学领域有着十分响亮的名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人物。
乔倚夏歪歪头,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乳白色的液体掀起一层涟漪:“路教授真是好福气。”看来她是买不到了。
“喜欢的话,你可以随便喝,不过不可以带走。”路西绽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要离开,“吃完之后将碗筷洗干净。”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待乔倚夏收拾干净一切之后时间已近八点,石韦等人也准备出发前往陈家,在车上时乔倚夏同路西绽说了卢桂萍的病情,路西绽也只是嗯了几声,并未多言,二人赶在石韦前头到了陈家,今天是周六,陈念微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了一切,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但刚一进屋,乔倚夏的脸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陈念微去帮二人泡茶,路西绽则淡淡问道身旁的乔倚夏:“发现了什么异常。”
“香味消失了。”前天她来陈家的时候,家里有着很浓很浓的香气,而今日这种香味却完全不见了。
路西绽没有回声,打量起这个算得上装潢奢华的客厅来,陈念微将茶端上来,乔倚夏说道:“念微,叔叔呢?”
“爸爸在房间里休息,不肯出来。我怕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也不敢强迫他。”陈念微低头道。
“陈小姐,可以参观一下你们家其它的房间吗?”路西绽问道。
不等陈念微点头说好,随着门铃声的响起,二人得知,是石韦他们来了,今日他穿了便服,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和。倒是没有忘记同路西绽寒暄,白英陪同陈念微坐到沙发上安抚她的心情,石韦站在路西绽旁边,对她说道:“路教授,昨日你说陈安和有疑点,我们便对他进行了调查,根据你的提示,技术部的人员发现,那名被陈安和面对面治疗的患者叫做高明,今年三十四岁,是个外地人,在一家外企做翻译,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他们公司的人也联系不上,不过他人缘很差,也没人在意,老板直接把他给开了。”
路西绽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转身去了厨房,商陆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跟着石韦去了书房。
乔倚夏拿下悬挂在墙上的菜刀,仔细端详起来,同时问道路西绽:“路教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将嫌疑锁定在陈安和身上。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讲得好,虎毒不食子。”
路西绽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打开了冰箱,发现冰箱里摆满了各类水果,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紧接着,路西绽在冰箱上面拿起一个塑料袋,那里面装着许多塑料袋,黑色白色红色各异,黑颜色的最少。
“这应该是念微他们倒垃圾的时候用的塑料袋。”乔倚夏说道。
路西绽没出声,径直离开了厨房,乔倚夏紧跟着她,只见她坐到陈念微身侧,问道:“陈小姐,我想问一下,你家厨房上面那些塑料袋都是怎么来的。”
陈念微很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都是买东西的时候给的,都没有扔,方便留着倒垃圾用。”
“那么你们一般得到的会是什么颜色的袋子呢。”
“这个我还真没有注意过。”陈念微咬咬下嘴唇,好看的额头皱在一起,“一般都是白色的,或者黑色的,现在好像很少会用红色的袋子了。不过路教授问这个要做什么?那些袋子有什么问题吗?”
路西绽摇摇头:“没有。”
这时石韦等人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仍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明明是深冬,每每看着他却都似有烈火烧过一般。石韦紧了紧领口,对眼前刚刚起身的路西绽说道:“路教授,书房中并无发现异常,我看,我们是不是有必要现在去高明的公司一趟?”
而就在此刻,陈念微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那双眼睛原本算得上漂亮的眼睛已然肿成核桃,看得出来自这事发生过后她时常为此而哭泣,白英揽住她的肩膀平复着她此刻失控的心情,而陈念微却突然挣开她站起来,同路西绽和石韦二人针锋相对。
“我不明白你们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该说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倒是来我家里查来查去,难道你们怀疑凶手是我吗?念辉是我弟弟,我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无论是对于石韦和乔倚夏,还是对于路西绽,这种受害者的家属情绪失控的场景都太平常了,路西绽没有理会陈念微,而白英用温温柔柔的嗓音耐心同陈念微解释着,石韦很明显有些急躁,毕竟现在形势并不算好,如果家属不配合的话,反而会在已经很艰难的基础上给他们增加难度。
看路西绽朝书房走去,谨慎的乔倚夏也跟着走了过去,陈家的书房很大,是典型的欧式风格,格局倒是跟路西绽的书房有些相似之处,仅是藏书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中间是还有一个长长的檀木书桌,应该是陈安和办公的地方。路西绽从左到右慢慢走着,看着镂空书柜上摆放的书。乔倚夏则走到书桌前,拿起桌面上的《心理学入门》翻了起来。
“路教授,有什么异常之处吗?”乔倚夏放下手中的书,重回路西绽身旁。
“异常之处,便是你要去寻找的答案。”路西绽淡淡说道,修长的食指定格在一本书籍的书脊上,见多识广的乔倚夏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的豪华典藏版。在她的潜意识里,路西绽这个动作看似无意识,但实际上有所指,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乔倚夏眉头微蹙:“路教授,人命关天。”
“永远不要站在问题里面看问题,要勇敢地跳出来,甚至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俯视它。”许是这书房里风信子的花香有些过于浓郁,让原本就胸闷气喘的路西绽在强忍着的过程中颤抖了一下左手,但很显然乔倚夏并未发现这一细节。
随着一阵猛烈的摔东西的声音,路西绽和乔倚夏不约而同向门外快步走去,果不其然,在石韦的强烈要求之下,陈念微打开了陈安和卧房的门,结果陈安和情绪极度崩溃,疯狂地摔着杯子,桌子,花瓶。路西绽走进卧房,伸手拦住身后的石韦和商陆:“石警官,请在外面等我。”
石韦非常听路西绽的,立刻就要撤离,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乔倚夏,路西绽和陈安和。
“陈叔叔。”乔倚夏想起中学时那个和蔼可亲的陈安和,想起很多次亲自下厨为她和陈念微做拔丝地瓜的陈安和,那时候的陈安和是那样的睿智,那样的温文尔雅。看着现在歇斯底里的陈安和,乔倚夏心中不免一阵酸涩。
而陈安和却不看她,而是拿起桌子上最后一个玻璃杯冲乔倚夏砸去。
“小心。”幸好路西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乔倚夏将她拉向另外一边。
看得出来,乔倚夏对他当真心无戒备,否则专业出身的她不会反应如此之慢,只有真的相信,才会有被伤害的可能。
乔倚夏却一点都不怕,上前试图握住陈安和的手:“我是倚夏,念微的朋友,叔叔那时候经常做菜给我吃的。”
陈安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用力地推着她,不让她靠近自己,路西绽顺势走到陈安和床边,那一双深邃的双眸细细打量着地板,床单。而后俯下身子,捏住一根细发丝,放于手心。
“凶手已经找到了。”路西绽冷冷的声音让一直在挣脱的陈安和也安静了下来,“您的儿子可以沉冤得雪了。”
☆、第17章知心爱人
随后不再赘言,拉起乔倚夏的衣角便欲要离开。陈安和却从身后紧紧握住路西绽的肩,让原本就呼吸困难的她险些真的窒息,看着路西绽通红的脸,乔倚夏以为是陈安和力度过大,使劲将二人分开。路西绽身子有些摇晃,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右手抚着圆桌的桌面,陈安和那双眼睛直勾勾而略带愤怒的望着路西绽。
乔倚夏不明白陈安和这股变化因何而来,更不明他为何突然用敌对的眼神望着路西绽。
“不是应该开心吗?陈先生。”
这次路西绽没有拉乔倚夏,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走了出去。见路西绽出来,石韦即刻起身上前问道:“怎么样?路教授。”
路西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只有手掌二分之一大小的透明袋,递给石韦,石韦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头发?这头发有点长啊,该不会是陈念微小姐的吧。”
陈念微闻言上前拿过袋子看了看,而后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念微的头发是不可能出现在陈叔叔床上的。”从卧房里走出来的乔倚夏说道。
“这是我爸爸床上的?”陈念微疯狂地摇起头来,“这不可能,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爸爸床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头发。一定是你们方才不小心将头发掉到我爸爸床单上了。”一个人想要否认一个事实,总是可以找出一百一千个理由。
路西绽不置可否,话少得可怜。石韦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挂掉电话之后,那英气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尽显凝重:“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卢桂萍病危,怕是撑不过明天了。”
经过昨日的检查之后,石韦他们才知道,原来卢桂萍早就被检查出患了癌,只是她一直没有接受治疗,说是家里的条件实在支撑不了她做这个手术,直到前不久才拿着钱说是可以试试了,可是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癌细胞已经转移,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路西绽却望了一眼陈安和那紧闭的房门,提高了声音的分贝说了句:“卢桂萍病危,性命危在旦夕,我们去医院。”
为了能够节省时间,六个人便共乘了路西绽那辆凯迪拉克一同前往医院。对于所有人卢桂萍都是一条关键的线索。她是一个有太多秘密,心里藏着太多事情的女人,虽然所有人都为她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叹惋,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女人心里的秘密。
昨日的卢桂萍还是一副寡淡温婉的样子,今日便躺在白花花的床单上,脸上戴着氧气罩,即将到达下一个天堂。据医生说,她已经开始意识模糊,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不算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老大,她的手……”白英站在乔倚夏身边,喃喃说道。
卢桂萍的食指,正以一种看似很无规律的方式敲击着床单,似乎代表着她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乔倚夏将耳朵凑到氧气罩前,听见卢桂萍口齿不清地说着:“太,早了,我不,不行,死……”
这样一个生命就要在不久之后香消玉殒,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再对这样一个女人咄咄逼问了。白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莫名一阵酸楚,人类在死亡的面前,力量是那样的渺小。路西绽看着她想要努力活下来的样子,不觉握紧了手心。
“石队长,我请求所有人撤离。”
“啊?”石韦大惊失色,“所有人,撤离?路教授,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耗不起了,就算只有一秒钟都很珍贵,这个时候,我们怎么可以离开。”
“石队长,我再次请求所有人撤离。”
石韦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路西绽的请求,毕竟这个案子的侦破还是要借助她的力量的,不过令乔倚夏惊讶的是,这一次被路西绽要求撤离的人不仅是石韦等人,还包括她。一干人迅速下着楼梯,就算不能在医院守着卢桂萍,这段时间也是不能被浪费的,石韦将装有头发丝的袋子交给了另外一个张姓小伙,叫他带回局里去检验,而他们四个人则去了高明工作的外企。
路西绽坐在乳白色的椅子上,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降低着高度,看着卢桂萍依旧在跳动着的手指。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而后将手机放在了卢桂萍的耳边。
音量很小,几乎只够她和卢桂萍二人听到。卢桂萍的手指停止了跳动,眼泪几乎将枕头浸湿。
谁说她意识模糊的,她分明清醒得很。她记得当年,他为自己唱这首歌的时候,自己羞红了的脸。他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拉着自己的手,反复给她唱着这首歌,说下次再见到她时,他们要两个人来对唱,若是唱错词,便罚她亲他一下。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风雨,也曾经经历过儿女离开自己的痛,可每次当她觉得快要捱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唱这首歌给自己听,让她知道,她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会陪伴她直到永远。
“阿萍!”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柔情而动听的歌声仍旧循环播放着,就好像是二十一年前那个朦胧而美好的夜晚,他坐在谷堆上,为她唱着这一首歌,轻轻唤着她,阿萍。
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还是如往日那般俊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床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与她二人。路西绽看着满脸泪痕的他,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直接起身离开。
他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阿萍,一起吧。”
她的眼泪像是失了闸的水龙头,倾盆而下,哭红了双眼,她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拼命地摇着头。他俯下身子,将头埋入她的脖颈里:“没有你的生,根本算不得真正的生。我,不能失去你一次。”
她的抗议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挣脱起手中的针来,他按住她的手:“阿萍,你以前对我说过,你爱的陆大哥,有着全世界最善良,最体贴的心。我不能带着一身的罪恶活下去了,阿萍,我们一起吧。”
“在风起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是暖,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她终于不再摇头,泪水沾满了她的睫毛。
他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眼泪滴在她们紧握着的双手上,晕染出一片温热。生死之间,不过隔了短短几十年,而上天待他们不薄,让他们在最对的时候,遇见了值得珍惜一生的人。时间过得和奇怪,转眼里,他们已经携手度过了,整整一辈子。在缓缓流淌的时间里,在这首缠绕在他们命运间的歌里。
“调头。”
石韦原思绪飘散,有些昏昏欲睡,但乔倚夏一声极为洪亮的调头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商陆闻言也从主驾驶座上回过头来询问:“怎么了老大?”
“调头,去银杏村,快。”乔倚夏微微睁大双眼,铿锵有力地重复道。
她明白了,她全部都明白了。为什么保姆和高明失踪后无人报案,为什么陈家会有股子浓浓的香水味,为什么卢桂萍要撕掉墙上那张照片,为什么路西绽的车里一直反复播放着这一首小提琴曲,为什么路西绽会说书房里的异常就是她要去寻找的答案,许多许多个为什么,全部在这一刻散去了迷雾,露出了最真实的样子。
银杏村的村民们见昨日那打扮的清秀美丽的姑娘又来了,个个开心得不得了,一些尚未出嫁的姑娘们盯着商陆英俊的脸窃窃私语个不停。巧的很,乔倚夏很容易便找到昨日那个同她们搭话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见姑娘模样美得不得了,上来便打探起乔倚夏是否婚嫁。
只见乔倚夏将手机递到女人面前问道:“麻烦您仔细确认一下,卢桂萍的丈夫陆安和,跟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女人却笑了起来:“这哪里是相不相似的事儿啊,这不就是老陆吗?这老陆混得不错啊,啥时候混上这么体面的行头了,发财了也不知道还我家那一千块钱,我儿子这还等着娶媳妇儿呢。”
“您确定?”
“老陆他两口子搬来银杏村也不是一两年了,错不了!这就是老陆!”女人情绪略微激动地说道。
乔倚夏收回手机,双眼看着屏幕上陈安和的照片,白英站在乔倚夏的身后,微微张开了双唇:“那,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就在此刻,石韦接起电话,简单嗯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检验科那边的人已经对那头发作了检验,是仿真度极高,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发。乔倚夏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陈安和的照片,眼睛莫名的酸胀,随即说道:“去陈家。”
太阳当空,已至午饭时间,而对乔倚夏他们来说,饥一顿饱一顿却是常有的事情。她听着车里那一首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曲子,终于在最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叫商陆把音乐关掉。原来在揭开谜底之后再去听这首曲子,那种悲戚的感觉会是那样的深沉。
当路西绽返回病房时,男人正坐在床边,低声而深情地为女人唱着《知心爱人》,路西绽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昏睡过去的卢桂萍,低声唤了一声:“陆先生。”
男人抬起头,迎上路西绽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少了先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沮丧和荒凉:“赢我的不是你们。而是她,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
“不出所料,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回来了。”路西绽云淡风轻地说道。而很显然,她口中的“他们”是指乔倚夏等人。
“就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吧。”失去了她,自己也不愿苟活于世。
路西绽看了一眼这雪白的墙壁,药水的味道让她透不过气,虽方才在门外已喷过喷雾,但哮喘带给她的强烈窒息感似乎并无因此而得到减弱。
“跟我走。”
☆、第18章循序渐进
那首《知心爱人》再一次唱至副歌,任静的声音像是流淌在冬日时光里一条波澜不惊的溪流,冲刷着男人疲惫不堪的心。路西绽的话掷地有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从方才的不屑中迅速走出来,抬起那一双英气的双眸,打量着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感的女人,她竟,叫自己跟她走?
男人思量再三过后,终是神色哀伤地摇了摇头:“我要留下,保护阿萍。”
“我想,你亦不愿在她的面前戴上手铐,成为一个永远的罪人。”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说过,她爱着的他,有着这世上最清澈的心,如今她已将被死神拖走,在这最后短暂的时光里,他的确不愿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被戴上手铐的样子。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在她心中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那便足够了。
只见男人再次将头埋入卢桂萍的脖间,而后凑在她的耳畔,低喃了几句话语,卢桂萍睫毛微颤,眼角滑落眼泪。
电梯里,男人看了一眼身旁呼吸略显急促的路西绽,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路西绽调整了自己呼吸的频率,眼睛看着楼层显示灯,并未答他。乔倚夏等人开走了路西绽的座驾,但路西绽似乎并不担心,径直走到医院路边那辆银色宝马前,对身后的男人说道:“你开车。”
男人有些发愣,但并未赘言,由于停靠位置违规,所以先是由路西绽代替付了罚金,而后二人一同上车前往路西绽的别墅。男人有些好奇路西绽是如何一眼便找着陈安和的车的,毕竟根据他的了解,他们二人此前并不相识。而路西绽看着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给自己的心理画像打下了九十分的分数。
“陆先生,此前做过三到五年的面包车司机吧。”
男人几乎是马上说道:“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倒是高得很嘛,连这都能查到。”
而陆安和所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路西绽自己的判断。像陆安和这种自小出生于贫困家庭,现如今依旧为贫穷而发愁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因自家有车或者兴趣爱好而去学开车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从事的是与驾驶相关的行业,而他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陆安和又只是一个化名,正规的出租车公司是不可能收他的,由此看来,他只可能是黑车司机。再加上他握方向盘的手势及熟练程度,应是在三到五年左右。
“说起来,你这女人也真是胆子够大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荒郊野外,用对付他们三个的方式,把你也给解决了吗?”
“尚未找到你心里的答案,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男人冷哼一声,这女人倒真是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确很好奇,为什么路西绽明明是警察的人,却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把他带走,他很想要解开这其中的谜底。
乔倚夏赶到陈家时并没有人为她们开门,隔着门却传来了一阵猛烈地撞击声和呼救声,商陆便直接联合石韦用蛮力将门给撞了开。随即书房里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陈念微的呼喊声。根据陈念微的指示,乔倚夏找到书房的备用钥匙,将被反锁在书房的陈念微解救出来。
结果陈念微刚一出来就像是疯了一般往外跑,被商陆一把拉住,只听她嘴里大声叫着:“爸爸,我要去找我爸爸,放开我!”
乔倚夏握住她的双肩摇了一下:“念微,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们叫我怎么冷静,爸爸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会把我锁起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弄清楚!我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弟弟,我不能再失去我爸爸了!”
“他不是你爸爸。”
听着乔倚夏这句平静说出的话,陈念微顿感如当头一棒,她很想对眼前的挚友说你别开玩笑了,可是看着乔倚夏严肃认真的神情,这句话却是被生生地咽了下去,深深的恐惧感犹如龙卷风一般呼啸而来,摧毁了她心中最后一座灯塔。乔倚夏心下不忍,只能握住她的手,带着目光呆滞的陈念微一同前往医院。坐在后座上,乔倚夏看着眼神空洞的陈念微,她无法预知这场暴风雨将对陈念微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冲击,她只知道,该来的,从来都不会因任何外力而退却。
看着屹立在荒山之上,弥漫着浓浓阴森气却又透露着贵气的古堡,男人吸了一口气,却并不恐惧。路西绽并未言语,而是走在前面,像是带路,又像是彻底将他视作空气。男人跟在她的身后,心中衍生出了无数种逃跑的方式,比如说从后方袭击路西绽,比如说回身向后逃离。可这些想法却如路西绽先前所说的那般,只是不断地在心里骚动,却并未让他付诸于行动。
在这座古堡的后方,还有一栋并不起眼的小别墅,它的两侧种着两科参天古槐,似乎在诉说着漫长而古老的神话。
最终路西绽将他带到了小别墅二楼一个昏暗的房间之内,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只要关上门就没有一丝光亮,路西绽点燃了墙角的蜡烛,昏暗的光才浅浅地扩散开来。
男人打量着房间,比起警局里的审讯室亮度还要低,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舒缓了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跟前站得笔挺的路西绽启齿道:“我并非怕死,才与你来这里。”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杀人的理由。
“这也是我确信你不会对我造成威胁的原因。”灯光暗淡,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却听得清对方说话的语气,这房间内两个沙发相对,中间摆着一个玻璃圆桌,路西绽坐在与之相对的沙发上,平静说道。
“我只是为了那一句话。”那一句,不在她的面前戴上手铐,成为一个永远的罪人。男人突然收起自己快要暴露出来的情绪,提高了声调,“我不清楚你将我带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关心你是好是坏,或许你很厉害,但我必须要跟你说,无论你使出什么招,对我来说都没有,我仇恨这个世界,我仇恨你们每一个衣食无忧的人。”
路西绽眼睑低垂,他掌心向下,紧紧贴着沙发座,掌心向下的手势意味着不够坦率,缺乏诚意,而他紧紧扣着沙发的手指更加彰显了他的这种情绪。路西绽沉默,起身拿了一个灰色灯罩,罩于蜡烛之上,而后开门离开了房间。
男人随着关门的声音,痛哭地抱住了头,发出了一种呜咽的声音。
乔倚夏等人赶到医院时,看着除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卢桂萍再无旁人的病房懊恼地甩了甩手,商陆去将护士找来问路西绽的去向,护士只说自己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卢桂萍一人。乔倚夏拿起放在卢桂萍耳边的手机,手机里依然在播放着《知心爱人》,她将音乐关掉,根据状态栏上的小红点,发现手机处于录音状态。
“是陈安和。”石韦听着正在播放着的录音,果断说道。
“不,这不是我爸爸的声音。”陈念微一边摇着头一边激动地说,“我爸爸他不是这样的声音!”
乔倚夏生生将那句几乎又要脱口而出的“他不是你爸爸”咽了下去,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了几下:“这应该是路教授的备用手机。”
乔倚夏将白英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带念微四处转转,尽量地平复一下她的心情,先不要马上将我们所怀疑的事情告诉她,但是也要含蓄地透露给她,你们去公园也好,回家也好,或者是在医院也好,总之一定要看好她。”
白英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石队,我们去教授家。”
☆、第19章拨开迷雾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口涌入的光亮,路西绽颀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男人面前,只见她款款走到男人跟前,将一个杯子放在玻璃桌上,而后递给他一块澄黄的煎饼。男人诧异地接过来,原本抿成“一”字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闭上眼睛咬了一大口,而后眼泪滚滚而下。
看着无声流泪的男人,路西绽开口道:“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值得留恋的。”
“桂萍……”男人放肆地痛哭起来,右手紧紧抓着煎饼,他记得,他们家以前很穷,穷到有时一天只够吃一顿午饭,那时候桂萍总是把煎饼掰成两半,每次都把大的给他吃,嘴里还嘟囔着煎饼太硬不好吃。回想起来,这日子已经这么远了,远到他已经忘记了她说话时的神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杀了我吧,你叫他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别折磨我了……”男人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她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路西绽淡淡道:“我与他们不同。”
“是。”男人笑了,笑得凄惨,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眼角含泪却不自知,他在暗淡的光线中寻找着路西绽的双眸,用充满戾气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女人,“你是与他们不同,你更狠,更道貌岸然,更该死。你,你想要击垮我,你想要彻底的摧毁我!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陈安和就可以春风得意,而我只能和我的女人风餐露宿!可你们又又谁在乎过吗?没有,你们眼中只有那个可怜的陈安和,没有我们……”
路西绽发现,陆远平两手的十指死死地钳在一起,略微颤抖,表情僵硬而扭曲,这在身体语言学当中是一种典型的受挫折的姿势,她明白,陆远平此时正在尽力压制着某种负面情绪,并且这种情绪就如决堤的海,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翻涌而出。
“陆先生,如果人人都能锦衣玉食,谁都不愿犯罪。”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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