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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逸江的年龄差其实有点大,他是家里老大,白金阳不管我的时候,白逸江就会来我这儿散发一下他无处释放的爹味,但是聊起八卦的时候,白逸江贼头贼脑的样子和男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跟白逸江讲过我和张基的来龙去脉了,我甚至没主动和他说过,因为我总觉得他会告状,白逸江也没从我这儿发现过什么蛛丝马迹——在张基露出马脚之前。
我们扔下那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咖啡店钻进去,点了两杯咖啡,头对着头开始八卦。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件事得从我刚读高中讲起。”
白逸江双眼瞪圆了,一脸震惊愤怒恐惧怀疑糅杂在一起,“你高中的时候成年了吗?你不好好读书拍什么拖?”
我无语了,“那会儿我才十五岁,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握紧手里的咖啡,白逸江眼疾手快按住我的手腕,“不许泼我!”
我忍了又忍,冷静下来,“你不用慌张,我高中的时候其实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
“为什么?因为他管你?”白逸江自问自答。
“差不多吧,我那会儿看他不太顺眼。”我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思绪有点放飞。
说实话时间有些久远了,在我的认知中张基这个人是一分为二的,冷淡的张基和亲吻我的张基被他的笑分割了,这么一看,我竟然有点难以接受“他们”是同一个人。
“高中那会儿你不是不常在吗,他帮白金阳看着我,虽然我和他关系不太好,但是他确实为我费心思了……”我看着白逸江的脸,又补了半句,“只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来说。”
“然后呢?”
“后来我出国了。”我捂住咖啡杯,试图用咖啡的热度驱赶店里的冷空气,“我刚去国外的时候你和白金阳都不在,我有段时间特别害怕,你租的房子太大了,只有我一个人住。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总说没空,白金阳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打给张基了。”
双方彼此陷入沉默,我在白逸江的脸上看到了不忍和愧疚,他和白金阳为工作付出了太多,不约而同地放弃了一部分的家庭,所以他们在我人生许多关头都选择缺席,但我不想责备他们,白逸江对我的关爱远超过家里其他人,白金阳给予我的物质和资源足够丰富,足以让我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至于张基,他没有像乙游和里的男主一样,为我撒很多很多钱,分很多很多爱,他对我并不算很迁就,也不是我的人生导师,他是个很淡的男人,对自己,对我,对家人,对所有人都是平淡的、没什么颜色的,他只是恰好在我人生一些重要的场合里,或被迫或主动或巧合地,出席了。
“他过去陪你了吗?”白逸江有点诧异。
我翻白眼,“他拒绝了。”
白逸江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来。
“最开始他觉得不该由他来看望我,然后我说你和白金阳都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好难,然后我就哭。打了几次电话,他就有点不忍心了。”
白逸江表情稍稍缓和。
“当然,他还是没来。”讲到这里,我开始想笑了,“虽然他总在电话里说他一有空就来,但是他好几年都没抽出空,一直到你们接我回国修养。”
讲完后我又笑不出来了,白逸江也笑不出来了。
“后来张基就去看我了,他最开始来的很频繁,之后工作调动,就不怎么来了。”
“他去看你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没有,但是我猜测,他那时候在暗恋我。”我不太雅观地笑了起来,白逸江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为了打碎他这个表情,我决定补上致命的一句。“之后我有次回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你们去b市出差那次,我把他睡了。”
白逸江没有说话,他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又盯着咖啡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十分冷静地说:“我有印象了,但是我记得那次你没有跟我们住一起,而且我们每天都有应酬。”
“他晚上应酬完来找我的。”
白逸江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干嘛?”
“在禽兽这方面,你的确遗传了我们老白家。”
我反抗,“我哪里禽兽?”
“你趁人家喝醉的时候把人睡了,你不禽兽谁禽兽?”
“他没喝醉。”
“那也算趁虚而入,男人喝了酒后,是感情最脆弱的时间点。”白逸江语气同情。
我面无表情:“这可怪不得我,他自找的。午夜过后单身男人喝了酒,在外面乱跑不回家,被人趁虚而入能怪谁?”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什么?”
“在禽兽这方面,你的确遗传了我们老白家啊。”
我和白逸江八卦进展到一半,他出去接了个电话,我握着逐渐冷下去的咖啡杯,掌心
', ' ')('冰冷到近乎僵硬,指尖麻木,心口也麻木。
咖啡店的店面做成了工业风,我面前的墙壁是一个贴满大头贴的不锈钢板,彩色的相贴的面孔在暗银色的墙面上微笑,有人在这里留下了和对象的合照,他们在自拍中亲吻拥抱。我握着咖啡杯,抿一口,在合影中间看到了我面无表情的脸,扭曲地投映在墙上。
拥抱的温度消散得很快,亲吻时的爱意也会被消磨,归根结底,一切与爱有关的东西都会消失,或是被粉碎,或是被替代。
我站在大头贴前,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打量他们的面孔。
这些情侣真是奇怪,我们同为人类,我却没法把他们和我视为同一物种。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付出了爱,就会被伤害吗?他们不怕痛吗?
身后传来怯懦的脚步声,我直起腰。
一个店员站在我身后,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比我矮一个头,她的皮肤很白嫩,因此黑眼圈尤其明显。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上去想要递给我。
“你好……”她说话的时候居然很镇定,“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很冒犯,但是请问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飞快地补充,“我不是……女同,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漂亮到让我觉得不认识一下你,我会后悔很久很久,对不起。”
我笑了一下,掏出手机,“微信吧。”
女孩手脚利落地加上了我的好友,她的头像是栗山未来,她们都是戴眼镜、留短发的女孩子,我久违地感到轻松愉快,可爱的女孩子能让人心情变好。
她在对话框里敲下名字,她叫刘颖,很常见的名字。
我思考了一下,把我的名字发给了她。
刘颖捧着手机,不认识字似的看着我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发出惊叹,“哇,好帅的名字。”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想让自己笑得热情一些。
刘颖把手里的咖啡递了过来,“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我接过来,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朝她眯起眼睛,“谢谢。你是大学生吗?”
刘颖点头,“我大三了,平时来这里打工。”
刘颖看上起和那些寻常的女大学生差不多,因为读书来到这座城市,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工作。这是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可以塑造出刘颖这样的人,因为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我们坐在一起随便聊了一会儿,我一直在打量她,观察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刘颖看上去也很不自在,她似乎并不是那种外向自信的人,想必她以前的十几二十年里,也几乎没有这样和别人搭讪过。
刘颖回去工作了,没过多久,白逸江回来了,他一坐下就在叹气。
“你又有事?”
“嗯,中新那边的,晚上过去聊一下。”白逸江握着手机,眉头紧锁。
“推不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我和白逸江有过无数次相似的对话,早已变成习惯。
“不太行呢,老头喊我去,蛮重要的应该。”白逸江似乎十分艰难地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表情中充满了凝重,他拉开椅子站起来,变脸似的对我露出笑容,“大小姐,我得走了,让张基陪你吧。他要是敢让你难过,你就告诉我。”
我跟着白逸江站起来,白逸江拎起给我买的包和鞋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他一只手提三个袋子,另一只手给韩雨打电话。电话几乎瞬间就接通了。
“韩雨,我晚上要去新恒城吃饭,你……”他停顿了一下,“你送我妹和张董回去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我说:“拉倒吧你,让韩雨送你过去吧,你赶时间。”
白逸江没跟我客气,“行,你回学校前我再抽空陪你玩。”
我被他高高在上的语气逗乐了,白逸江大概知道我在笑什么,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没说什么。我知道白逸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因为他说的某句话不够体贴,就认定他不爱我。
这是一套很简单的逻辑,我一直用这种观念去对待所有人,因此我的同学都很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很随和,好脾气,开得起玩笑,不会斤斤计较。
但这套逻辑唯独套不上张基这个人。
我们在商场门口目送白逸江和韩雨,张基伸手过来,要帮我提购物袋,我没松手。
“我约了同学吃晚饭,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看李知遥。
李知遥有点惊讶,但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猜测他和张基聊得很愉快。张基平时没什么时间,不是开会就是加班,难得私下见到一次他想见的人,不如借机多聊聊。
张基没有阻拦我,只说了一句:“吃完饭跟我说一声。”
我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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