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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部通知我小说得奖的时候正巧赶上大学最后一年的暑假,因为择业的关系心情差到极点,即便是得奖也未能使我高兴起来。
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飞机。
更别提背包里还揣着老娘硬塞给我的两千块钱人民币。
当时我的白眼翻得很高,但仍旧耐着性子跟老娘解释并不是汇率换算这么简单,按照日本的消费水平,你这两千块钱可能也就够我哥买几杯泡面。
她会听我的才有鬼。
老娘让我去日本的时候顺便给哥哥送钱的命令,绝对是苦差事。
我们家的事儿,又烦又乱。
我哥叫张金龙,我叫李银龙。
我哥是张先生和妈妈生的,我是李先生和妈妈生的。
我妈不仅劈腿,还给孩子起这种名字,下雨天她都得躲着点,容易被雷震子带走。
小时候跟张金龙见过几面吧,他长得不错,高高瘦瘦眉清目秀,我天生颜控,见着他就叫哥哥。
那天我被他揍了个半死,如果不是张叔叔拉着他,可能就没有后续的故事了。
现在想想张金龙挺不要脸的,是我爸三了你爸,关我鸡毛事儿?
我们俩都遗传了老娘的暴脾气,第二周在大院又约了一架,具体的忘了,只记得他开口前我就一板砖上去,最后他爸抱着他往医院跑,留给我一个绝尘的背影。
之后,再没见过。
如果不是老娘起的这令人过目难忘的狗屎名字,我可能连哥哥叫啥都不记得了。
听说他们家搬去日本不久之后张先生就去世了。
造孽。
看到日本方面编辑部来接我的人之后,心情好了许多,那位中年大叔是个少女漫画的编辑,矮胖秃顶,幽默风趣,一路上连汉语带日语夹杂英语带手语,我们两个居然聊得非常投缘。
到达编辑部之后,中年大叔给了我一杯茶就匆匆的走了,不一会儿匆匆回来,满头大汗,一个劲儿鞠躬道歉,最后大概搞明白了,是他们编辑部搞错了颁奖时间,是7月25而非6月25,请我千万见谅,他们愿意承担往返的路费。
其实我也无所谓,一个三流大学的学渣,还正巧放暑假,没有男友懒得打工,闲得五脊六兽的,可是心底里总觉得轻易松口没身份。
板着脸矫情的当儿,大叔的衬衫都湿透了。
我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说我不笑很吓人,笑起来全破功。
艰难地挤上地铁往哥哥家去,车厢里安静又压抑,就像大部分文字工作者一样,我喜欢这种变态的安静,伴着夏日的烘焙,瞌睡一阵一阵袭来,只能靠着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如果坐过了站,明年的颁奖典礼开始我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迷迷糊糊中,我的心跳渐渐有些加速。
窗外的樱花大片大片地绽放着,其实已经不是它们最绚烂的季节了,但我总喜欢不合时宜的东西,古怪又坚定,惨兮兮的美丽。
我又想起张金龙。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长得更高,似不似小时候一样好看。
但唯一确定的是我不会再跟他打架,小时候的骨气全被生活磨平,父母的质疑,老师的打磨,同学间的你争我斗,事业的坎坎坷坷,我没资格对着生活以外的任何人生气。
朋友都说我的脾气变好了。
苦笑。
真想说你们骂谁呢。
列车员小姐姐甜美的声音说到站了,我做了个发射的姿势从车里的人堆窜到了站台,跟根钻天猴一样,站稳脚步,闻到了一股子非常好闻的红茶香。
我扭头的瞬间,眼珠子就像被一辆奥迪的远光大灯晃到似的,简直灼瞎双目。
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孩子也未免太好看了一些,除了好看,我竟然词穷。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嘴里跟抽风一样开始哼唱《天鹅湖序曲》,没有跳起来靠的是身为一个中国人的矜持美德。
他走了,列车门无情地关上,我露出凄美的笑容,一头撞到了地铁站指示牌上。
头晕眼花。
美梦却醒了。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决定以他为原型写本书。
血从鼻子里流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爱情。
大概是因为蠢吧。
从便利店买了纸巾和西瓜汽水,在心里默默祈祷一会儿见到张金龙,看在我这幅凄惨的模样的份儿上,也不要对我说太粗鲁的话。
老娘从小对他漠不关心,连张先生的葬礼都没露面,如今人到中年,倚老卖老地拿着两千块钱去讨好儿子,换做是我也得买机票飞回去骂死她,更何况张金龙这么要强的人。
算了,谁让我给人家当闺女的,认了吧。
已经是傍晚时分,空气里还冒着热气,我拎着冰凉的汽水在大马路上站了一会儿,看着家庭主妇牵着孩子在马路上有说有笑,看着穿着制服的学生或挽手或搭肩地走过,看着扶着拄拐
', ' ')('老人散步的中年人,心下一片宁静。
实话实话,我有点想张金龙。
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小时候我们憎恨敌视,成长时没有参与彼此,如今都成年,却对着这位好久未见的哥哥怀抱着一丝柔情,曾经的讨厌再也没有了,只是想见一面,说不定可以客客气气、生疏地聊一聊,再老死不相往来。
我长长叹了口气,走上楼去。
日本这片土地克我,我确定。
张金龙家的大门锁着,像极了他小时候对我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的脸都臊红了,骂自己诗情画意地在人家楼下意淫了半天,结果没人在家,好气也好笑,默默对自己道,一会儿两千块钱全买泡面带回国,一分钱都不给你留。
突然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兑换,更生气了。
正天人交战呢,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成熟而冷漠的男声。
“喂……”
我转过头去,第一眼就认出了张金龙,他长高了,还是那么瘦,儿时眉目清秀的脸上多了一些小小的并不怎么明显的疤痕。
他漠然的看着我。
不靠谱的娘跟我说,张金龙不长进,初中没毕业就跟着一群小混混挣钱,后来还堵车,混社会,这种不认真过生活的人,将来也没有什么大出息。
到底是谁没有认真的过生活?
所有的情绪突然一股脑向我压来,一切的不顺遂,对他的思念,种种人生的不安,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泪水喷涌出来,我扑过去抱住了他。
“银……银龙?”
他的声音里没有意料中的愤怒,而充满了意料外的关切与慌张。
“银龙……你怎么了?”
他不断问着我这个问题,我却哭得更凶了。
他家有半瓶杰克丹尼,我有半瓶西瓜汽水,混吧混吧喝了个底朝天。
像我俩,乱七八糟,稀里糊涂。
我们两个躺在脏兮兮的星宿图案的姜黄色地毯里,双腿搭在沙发上,说着这些年来我们成长中缺失的彼此,我告诉他我在写小说,他告诉我他在开车,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沉默在妈妈的话题。
“我爸走了之后我也想开了。”金龙说,“命里没有缘分,就这样。”
张先生临死之前的那段日子金龙开始赌车的,黑车黑比赛,奖金很高,他有点黑道背景,赢了之后人家也不怎么为难,靠着这些钱陪张先生度过了最后的人生时光。
“他恨妈妈不?”我问了句废话。
“我爸说,要是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把妈妈给阉了。”
我们俩笑到被口水呛到,狂咳不住。
我侧头望他,不经意间在他的脖颈处看到了红色的印记,还以为他被蚊子给咬了,伸手就要摸,他的反应之快简直吓人,捂着衣领后退两步,一脸愤怒地望着我。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站起身:“我明天一早的飞机,下次来日本再看你吧。”
他的神情变得抱歉。
我转身往玄关走,却被他叫住了。
“反正……是暑假,领奖前,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我,我给你钱吃饭。”
我们两个都被这个突兀的决定吓到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彼此,然后,再次笑出了声。
此时此刻才发现,除了名字,我们的性格也非常合得来。
晚上洗完澡之后我就穿了金龙的一件T恤,虽然他很高,我也奔着175去的,不存上衣当裙子穿这种情侣间的浪漫,注定我们两个只能当兄妹。下身便穿着我自己的长裤,两个人坐在蚊香旁边啃西瓜,太奢侈。
他的头发有点长,未干的水珠子滴滴答答,我忍不住往他的脖子上瞟,此时此刻才意识到那个红色的印记是什么,莫名一阵口干舌燥,我急忙将视线转向远方的星空,脑子里描绘出了嫂子美丽温柔的模样。
我一个猛子蹦起来,抄起手机就给国内的编辑部打电话。
“喂,老赵,我狗日的在空你几哇呢,你前一阵子不是找我谈那个企划,对对对,就是我拒了的那个,现在我有思路了,你帮我联系一下,价格好说,好嘞好嘞。”
“什么工作这么要紧?”金龙看着我风风火火的样子十分好笑。
“哥,大事儿!”我手里头攥着手机跪在地上,两眼放光地望着他,“我决定开始写一本H小说。”
张金龙一口喷,西瓜籽儿差点从鼻孔里出来。
我就是天生贱命,都放假了还每天7点30准时醒。
张金龙挺会照顾人,上班前还会把早饭做好,味道还相当不错。我一边吃,一边构思自己的案子,想到淫笑不止,春心荡漾,却始终务实,对能再次见到地铁站的男孩不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暑假第十五天,来日本而第十四天,早饭没有重样,每天都有零花钱。
两千块人民币始终躺在我的背包里,不见天日。
', '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就听见有人敲门,赶紧捞一件哥哥的外套穿起来就往院子里跑,开门后,见到了一个比我还高的、冷若冰霜的女人。
她也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两脸懵逼,很快,回过神来的我瞟了眼她身后几个人高马大一脸便秘相的黑衣壮女,立刻狗腿地笑着问她:“您找谁?”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现在已经是饺子馅儿了。
“张金龙呢?”
居然会说中文?声音还挺好听?李银龙你清醒点你喜欢的是男人!
“他上班去了。”
“呵。”
呵?心里的火气莫名窜起,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我笑了笑继续道:“有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她的脸瞬间就像锅底那么黑。
女人叫什么什么兰,我也没听太清,咱也不敢问,就暂时叫她阿兰吧。
阿兰说张金龙堵车输了欠她三百万,如果到月底再不还,她就拉他去卖器官。说完还把我一把推倒在地。
作为一个良民,还从来没见过这架势,吓得我腿都软了,等她们走远了,扶着墙哆哆嗦嗦站起来,跟蹲厕所蹲麻了似的,费了半天劲儿才走回了屋里。
手掌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脑子当机了几分钟后,我又拿起了电话。
“喂,老赵。”
“啥事儿呀祖宗,日本不好玩还是小哥哥不好玩,你整天总想着我是怎么回事儿?身在曹营心在汉?”
“别贫,就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儿?”
“你说,如果这次文学奖我得了第一,奖金有三百万吗?”
“大姐,我们是文学奖又不是福利彩票开奖,想什么呢!”
我从未有过的心乱如麻。
张金龙回来得越来越晚,我没敢把阿兰找上门的事儿跟他说,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在逃避问题,到了月底,我拿着奖金拍拍屁股回国,留下我哥命都保不住。
越想越烦,干脆去上个厕所。
我裹着床单小碎步往厕所跑,跑到站金龙的房间,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
他在哭。
声音很低,却十分痛苦。
我心里的火突然被烧着了,小时候拿着搬砖砸人家脑袋的虎劲儿上头,没有人能欺负我哥哥。
一把拉开门,看到他露出的后背,上面伤痕累累。
“谁干的!”我吼到破音。
“谁让你进来的!”他拉过外套披上,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外人。
心里像是被刀割。
“是不是阿兰!”
“你……你见过她……?哥哥的眼神变得慌张。
“我就知道是那个婊子!”我一边吼一边跳高,疯了一样做着虚伪正义的咆哮,“不就是钱吗!我的奖金!还有妈的房子,你的房子!都给她!艹,她还敢打人!”
金龙的神情渐渐漠然,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当最后我累瘫在地上时,他才缓缓地开口。
“我怀孕了。”
突然,我明白了那些背后的伤痕累累是什么,就像我迟钝地分不清蚊子叮咬和吻痕,一直都是个傻瓜。
从头凉到脚底板,缓了半天,我问他:“她强暴你,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
第二天哥哥照常上班,我脑子空空地坐在院子里发呆,提前体验了一把老年痴呆的感觉。
看到阿兰近在咫尺的脸,我都恍惚得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一拳挥过来,鼻血喷一地,我才如梦初醒。
我把这辈子知道的不知道的脏话都骂了出来,管她听不听得懂。看着我狰狞的表情和铿锵有力的声音,她大概也知道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骑在肚子上又是一顿老拳,疼得我骨气全失,张嘴叫娘。
“孬种。”她俯视着我,阳光在她的背后,长发随着风和渐渐凋零的花瓣飘荡,猩红嘴唇一张一合,她太美了,也太刻薄,“你也配住在这里?”
嘴里全是血腥味儿,我咧嘴笑了:“你呢?强奸犯。”
这一拳太狠,眼冒金星。
“阿兰!你在干什么!”
疼痛没有让我哭,哥哥的声音竟然令我如此软弱,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就在脑子里,几乎使人窒息,就在阿兰扭头的瞬间,我抬起一脚踹在她的胸口上。
阿兰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嗑在坚硬的石板路上。
这一变故吓呆了跟着她的黑衣壮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扑过去对准了阿兰的脸就是一顿暴打,边打边骂,鼻子里的血滴滴答答浸透了我们两个的衬衫。
很快,保镖们反应了过来,扯着头发把我拉起来,阿兰的眼睛都是血红的。
她举起椅子砸过来,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哥哥倒
', ' ')('在了地上。
手术室外头也是血淋淋的,我的脸肿得像猪头,阿兰只淤青了半边脸。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的双手还在发抖,控制不住。
她会杀了我的。
肾上腺褪去,此时此刻我才想起害怕,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找到了脸在哪里,滚烫的眼泪从指间溢出。
“他如果有事,我就把你剁了喂狗。”阿兰笑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她的手也在不停发抖,她又在害怕什么呢?
“我哥要是有事,你他妈下地狱吧!”
阿兰突然愣了愣。
“你哥?”
张金龙很小就跟着阿兰的爸爸做事,没几年阿兰上位,他就跟着阿兰。后来张先生病重,阿兰罩着张金龙赌车挣钱,面对这样一个人美霸气还对你好的金主,谁能不动心。
可是张金龙不能说,他不配,就跟阿兰这么耗着。
阿兰也是个拿情商换智商的主儿,就当张金龙不喜欢他,烦得慌,使了个小手段害得张金龙赌车赌输了,再想赌一场还钱,还输,欠的钱就越滚越多。
张金龙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还不上了,卖血卖肾都还不上,还辜负了大姐的期待,学着人家要切腹自尽,阿兰一瞧,你这是宁死不屈啊?把人往床上一按,好一顿折腾,折腾完了还要说,钱债肉偿啊,你就给老娘上一辈子吧。
有些人单身不是没有理由的。
张金龙怕她怕得要死,性格又倔,死都不服软,阿兰就这么往死里折腾他,什么好玩玩什么,不管不顾的,好几次人嗓子都哭哑了,也没得到半点同情。
保镖们忍不住嚼舌根,大姐大这样如果都能脱单,老天爷瞎了眼。
最后,孩子都闹出来了。
我来找张金龙那天,他刚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心里又悲又喜,看见我,也像是看到了大海里的唯一一块浮木。
不知道他又多少次想开口向自己唯一的妹妹倾诉,想乞求帮助,说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可是他也知道我帮不了他什么。
他也想过打掉孩子,但是如果被阿兰知道,一定会杀了他。
他又胆怯了。
直到阿兰把我当成了他的女朋友,我把阿兰当成了他的追债人。
战争终于爆发。
阿兰笑得我毛骨悚然。
本来就没止住的鼻血,在那瞬间流得更欢脱,我整个人几乎是“坐在血泊里”。
“那个……妹妹,都是误会。”
说好的霸道冷漠的大佬呢?
我正要开口讥讽她几句,一件手帕突然捂在了我的鼻子上,扭头时,再次被晃瞎了狗眼。
“日啊……”鼻血好像流得更猛了。
我已经被揍得这么惨了,简直浑身都疼,就省了掐自己一下确定是不是在做梦这一步。
“你没事吧?”
男孩的声音很温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红茶香。
“阿月,你怎么来了?”
阿月?
“姐……”
姐?
阿月突然笑了,明眸皓齿:“姐,第一次看你被打得这么惨。”
阿兰轻轻翻了个白眼。
“你真勇敢。”他对我说着,红了脸。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要原谅你也不是不行……”我看看阿兰,在看看阿月,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哥和阿兰的婚礼跟我领奖的日子差一天。
求婚的过程不赘述了,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诸如你怀了老娘的孩子就必须跟老娘结婚,不然老娘杀你全家之类的言论。
我哥的婚姻能幸福吗……
最后,新郎张金龙额头上贴着敷料,新娘阿兰青着眼圈,伴娘李银龙瘸着腿和胳膊,伴郎阿月搀扶着伴娘,举行了一个鸡飞狗跳的婚礼。
第二天,我们几乎以同样的造型出席了文学奖,据说本人拄着拐胳膊还吊着绷带领奖的造型登上了新闻头条。
假期结束回国之前,我把妈妈给的两千块钱加上文学奖的奖金都放进红包里给了哥哥,偷偷趴在他耳边告诉他,这是我和妈妈对你的的祝福。
他呆滞了片刻,笑中带泪。
我并不打算带什么回国。
这里的一切,曾经的过往,都留在这里好了。
只要……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阿月,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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