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体的修士,打什么伞?
岑雪枝低头,又觉得眼睛周围被卫箴碰过的皮肤有些热了,但也没有再将帽子摘下来。
潮音大殿中传来阵阵如潮般的诵经声与蜜蜡油灯的桂花香气,后门刻着一副“潮声迎法鼓,雨气湿天香”的对联。
连吞让岑、卫停在原地,自己走到偏殿角门,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了看,拽住一个小僧问:“今天在殿里看见文如讳文先生了吗?”
“看见了,”那小僧答,“但是她刚才似乎撞见了一个熟人,又去洗尘渊了,现在应该是在遗音堂里闹出了什么事,那边的同僚们连早课都没有来上。”
“咦?”
岑雪枝暗道:不会吧,这么巧?
三人又改道去遗音寺。
路上,岑雪枝对连吞道:“在白露楼时,文先生救过一个人,昨日他亲自上门同我言明,无颜见文先生、要来洗尘渊了此余生。”
连吞眼前一亮:“我记得他,在门前跪着等了你两天,怎么劝都不走,没想到居然来洗尘了……倒是可以就这件事同文先生谈谈。”
门派内按规矩不便御剑,三人只能行色匆匆地抄近路。
“这条栈道难走,岑大夫当心。”
连吞将他们带入一条脚下只有几股麻绳捻成的“吊桥”,一侧是峭壁,脚下是林海,峭壁上用朱砂写着“思过崖”三个大字,崖上钉着梅花桩,与对面的一处峭壁遥遥相对。
那峭壁更高且陡,趾下躺着一片深潭,水面平静无波。
卫箴走在岑雪枝身后,将手腕上缠着的锁链轻轻放下,准备等岑雪枝脚下不稳时随时把他捞上来,但岑雪枝毕竟筑基多年,走得很稳。
“思过崖上是希音寺,对面就是洗尘渊,”连吞望着那里,“我好像已经看见主持了。”
卫箴也早看清了。
崖上有三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僧人,和一个黑衣男人。
女子是文如讳,在崖上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对着一个黑衣男人行了一礼。
这黑衣男人正是当初白露楼里惹下大祸、又口不择言的那位,此时满脸是泪,跪在地上,对文如讳叩了三个头,而后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崖底纵身一跃!
卫箴的锁链正要出手相救,却见文如讳的剑也飞了出去,却被一柄飞来的僧人声杖击飞,发出一声铁器相击的声音。
“怎么了?”
岑雪枝闻声看去,发现了那个跳崖的人,吓得脚下一滑。
锁链又被卫箴收回,缠在岑雪枝的腰间,将他扶正。
“白露楼的那个商人跳崖了。”卫箴道。
紧跟着是一声重物入水、与声杖上八枚铜环“叮叮当当”摇响的声音。
文如讳转身对僧人怒斥:“你们算什么慈悲为怀,还敢自称出家人!”
连吞远远喊道:“文先生且慢责难,听我一言!”
一个低沉男声喊了回来:“连兄,是你吗?”
连吞:“正是正是。”
“你怎么来了?”是那僧人,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道,“来的正好,赶紧御剑过来,今日寺中没有长老在,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快帮我把这女人摆平!”
连吞对岑、卫二人无奈一笑,带他们御剑过了这片山谷。
崖上,文如讳对面不远处,一座小庙门的屋檐坐着那个和尚,右手搂一巨大酒坛,抬左手将那声杖收了回来,问连吞道:“这又是谁?”
“岑争,卫箴。”连吞又对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渡情,如今为希音寺主事。”
“风恬月朗岑雪枝,”渡情冲岑雪枝拱手,“白露楼一役,久仰久仰。”
岑雪枝与他拱手,心想:应该是“含霜履雪文如讳”才对,文先生为救那一楼的人险些把命搭上,只因楼中人于心有愧,不敢承认自己愿用文先生的命换自己的命,才刻意将文先生的事迹抹去,真是可悲……
“你怎么不对文先生这样客气?”连吞说出了岑雪枝心中所想,问渡情道,“人家文先生一样在白露楼出力颇多,你却如此无礼?”
“就算是尸毗王、月光王来了,我不是一样都得拦着?这是规矩啊!”渡情无语地看着连吞,回他,“连兄,你怎么好意思同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太无耻了吧!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
“你还讲规矩?我当然是来帮文先生的,”连吞转向文如讳,对她做个了“请”的动作,让她进那间小庙,“先生,我们里面说话。”
连吞是江琛挚友,他的面子,文如讳还是卖的,而且再怎么争执,她也越不过渡情下崖救人,于是随连吞进庙里去了。
那庙门上写着一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对联,岑雪枝多看了两眼,觉得岂止是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
上联是:君不见楚灵均。
下联是:又不见李太白。
横批:但愿长醉。
岑雪枝与卫箴、渡情三人都留在了原地,渡情抬头喝酒。
三人默默无言。
没过一会,岑雪枝发现卫箴在侧耳偷听小庙里的声音,忍不住与卫箴凑在一起,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嗯。”
“那你不能不听吗?”岑雪枝试着问。
卫箴冷静地说:“不能。”
他无耻得如此直白,纵使再自律,严于律己、宽于律人的岑大夫也无话可说了。
又过了一会,卫箴突然露出一副惊讶表情,凑到岑雪枝耳边说道:“连吞说……那个跳崖的商人不会死!”
(
潮声迎法鼓,雨气湿天香。——沈佺期。
君不见楚灵均,千古沉冤湘水滨。又不见李太白,一朝却作江南客。——齐己。
另外渡情说的是两个佛教典故里的人。
ps,这章丢稿是最严重的,丢了一千字,所以以后可能会改动比较大。(倒霉作者在线给墨者手机app告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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