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争点点头,道:“情根深种,着实难熬,所幸如今情毒早已不再致命,只有一枚种子而已,是以并无大碍。但留着也许传染,还是个祸害,今日就给你拔了吧。”
病人竟然对病灶很是不舍,恳求地看着岑争,问道:“一定要拔?不能留吗?”
“绝不能留。”岑争果断道,“我若不曾见到你,你用药维持,也就罢了;但既然见了,便不可能留它。”
病人犹豫片刻,又问:“拔了情根,以后就……”
“与之前相比,心境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过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彻底恢复常态。”
岑争神情疲惫,简单解释过后,似乎便没了继续给病人做思想准备的耐心,直接道:“等下我的曲子一响,你不要慌张,只要认真听完,听过一遍,就能为你彻底拔除情根了。”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
曲终。
“好了,终于完了,走吧。”
岑争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十指,将案上的琴抱起来,用包袱皮裹好,自言自语道:“你一定是我的最后一个病人了,一定不会再来下一个了……”
那人恍恍惚惚地出了寒庐。
他很想再回去,但忌惮里面的帝王,只得轻声问门房:“岑大夫以后就不看病了?”
“岑大夫累了,说是要休假去。”
门房答完,也轻声问他:“你见到陛下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很多臣子一辈子都没见过陛下。”
“我哪敢仔细看……”那人唯唯诺诺道。
门房调笑道:“刚才不知是谁,在这里对陛下大放厥词。”
“那不是情毒太深嘛,神志不清,做不得数、做不得数……”那人连连摆手,又迟疑着问道,“岑大夫他……以后真的不在这里了?要去哪里?去海上寻仙吗?”
门房又笑道:“你不是已经将情毒拔了吗?怎么,还念念不忘,想学话本里的姑娘,以身相许不成?”
“我是想啊!哎……你打我干嘛?”那人摸着后脑勺,不满道。
“你倒是想啊,你也就想想!”门房窃笑不已,“想的人多的是,后面排着队等吧!”
一旁又有晒药的小童,捂嘴偷笑道:“估计你排到下辈子都轮不上号!”
庐内。
门一关上,岑争便开始收拾行李,从药柜里拿药。
他嫌弃还靠在药柜旁的帝王碍事,催促道:“陛下,还不走吗?难道也想拔情根?可惜陛下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药石罔效,草民治不了啊。”
白帝没有理他,也没有挪动位置,而是突兀地说道:“阿雪让我给你带三句话。”
岑争停下了动作。
白帝似乎是在忍耐什么,停了片刻,才说第一句:“听说你要渡忘川,是要求仙问道,不做大夫了?”
这句话字里行间透着关切之心,从白帝这样戾气满满的人口中说出,显得十分奇怪。
岑争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色答道:“既然如今人间海晏河清,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便休息一段时日。日后若有大成,再回来行医济世不迟。”
白帝神情漠然,说第二句道:“早知你主意已定,只是仙途漫漫,寂寞难耐,如果受了委屈,记得随时回人间来。”
岑争一笑:“嗯。”
白帝又从袖中取出一支带雪的寒梅,说了第三句话:“不周山不生柳树,没有柳枝,聊赠一枝春,请……争儿,不要嫌弃。”
他说道“争儿”二字,显得有些恶心,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惹得岑争暗中憋笑。
可就在白帝作势要将那枝寒梅递给岑争时,岑争刚要伸手接过,白帝又突然把手缩了回去。
岑争不再笑了,只冷眼看着他,眼中既有不屑,又有怜悯。
这位人间帝王垂下眼帘,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枝梅花,轻轻转动,表情阴沉,很是犹豫。
梅花上的雪久久不化,与白帝身上的雪如出一辙。
“陛下,”岑争最终善解人意地说道,“三句话已经带到,我心领了。花儿……您舍不得,就自己留着吧。”
白帝不再犹豫,又把花收回了袖中。
他一言不发,大步走到门口,听到岑争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想想陛下也是个可怜人,明明人就在身边,也几十载光阴了……”岑争嘲讽道,“却不会连阿雪的一朵梅花,都不曾收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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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cp有强取豪夺情节但会he,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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