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1 / 2)

人间四月,夜半钟声。

陆上东方的尽头,出海口斩龙湾,寒庐医舍前,两个男人正在争执。

“你来得不巧,”门房说道,“小岑大夫已经闭关,明天就避世寻仙去了。”

另一个男人乞求着:“我是汀洲人,从龙门关来的,赶了十年的路才追到这里,已经是病入膏肓,一生所求不过是想见岑大夫一面。您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只看这男人脚上穿破的不知道第几双鞋,就知道他这一路有多难走了。

“岑大夫刚说过,今天真的不看病了,刚才走的那个病人是最后一个……”

那男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门房为难道:“这……其实吧,实在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刚刚寒庐内才来了位贵人,你现在进去……”

那男人一副癫狂的样子,厉声道:“是不是白帝、唔!你不要拦我,我一定要说出来,岑大夫!你不要被强权所惑!”

门房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训斥道:“怎敢对陛下不敬,小命还要不要了!”

那人挣扎着,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喊了:“在下知道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岑大夫,你一定是清白的!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门内人似乎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即刻传出一声清澈的青年男声,如空谷滴漉,乍听使人难辨雌雄。

“让他进来吧。”

门房只得把门打开,将病人让进去。

病人欣喜若狂,走进厅内。

只见庐内正厅前停着一面不似俗物的黑木屏风,隐约映出屏风后两人的虚影。

屏风上泼墨了一段白雪皑皑、狂风凛冽的群山。山头挂着一轮圆月,恰如今夜。山中鸟飞绝、人踪灭、只有寒梅几点。山脚落着一方“月佩风环”的天青色阳文大印,印下题一首刘文房的五言,铁画银钩: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门房不敢窥视圣颜,“吱呀”一声,将门带上了。

病人绕过屏风,与岑大夫、白帝二人打了个照面。

病人虽是书生打扮,但身强体壮,面色红润,看似很有活力,没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岑大夫年方二十,正值壮年,却是羸弱织细,唇红齿白,右眉稍上一点朱砂痣,十足的静似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别说声音,就是单看容貌,也难以分辨出他是个男人。

且他手下按着一张古琴,着一身白衣,披着白狐狸毛披风,腰间挂一个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小绣球儿,仿佛下一步就要起身从花魁楼上向下抛绣球、选良人了。

白帝则穿黑色龙纹锦袍,又披一条黑色大氅,满身是雪,在炉火烧得旺盛的室内,竟一片雪花都不曾化,与那屏风上的“夜归人”三字像极。

他肩宽腿长,容貌绝美近妖,长着一双不似常人的湛蓝眼眸,看似竟然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除却那不可一世的气质,此人更是与统治人间六十载的“帝王”二字半点不沾边。

本就是病人不像病人,大夫不像大夫,又多了这么一号人物,气氛很是诡异。

庐内先静了一瞬。

岑大夫说:“坐。”

屏风后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琴;两把椅子,病人一把,大夫一把;桌椅后一排药柜,定在墙上。

白帝倚靠在药柜前,只用那双深邃蓝眸一瞥病人,后者便噤若寒蝉,颤抖着附身跪倒在地。

“富贵不能淫?”

白帝开口。

他用的是一把冷得比不周山山巅的寒风还要刺骨的嗓音,说的却是比人间窑子里的浅斟低唱还要放荡的话。

“我现在就是在你面前将岑争淫了,你又能怎样?”

“铮”得一声弦音,岑大夫将琴拨响。

岑大夫姓岑名争,因冠礼前父母双双仙逝,无字。

“陛下,”岑争眉头紧皱,说道,“书可以不读,话不能乱说。‘富贵不能淫’,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白帝挑眉,反问:“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岑争,你给我解释解释?”

岑争不再理他,只对病人重复道:“你坐。”

病人不敢抬头,爬上椅子。

岑争又轻轻拨动琴弦,问:“什么病。多久了?”

病人脸颊微红,鼓起勇气,抬起眼皮又看了一眼岑争,答:“……相思病。自十年前见岑大夫一面……至今。”

白帝“噗嗤”一声笑了,眼底却毫无笑意。

岑争面不改色,又问:“以前找人听过诊吗?前些年玉郎君江琛入世行医时,有没有听过他的曲子?”

“没有,”病人又偷眼瞥向岑争,炽热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迷,道,“我只想来见见岑大夫……病好不好,其实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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