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着那样一副场景,她被那一声爸爸震惊得完全没有了理智,她被拥挤的人潮挤得分不清东西,她笨重而臃肿的身子被撞得跌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破了的羊水润湿她的碎花孕妇裙子,她无助地跌坐在地上,求救却没人伸出援手,也许还有人踩到她的手。周围的人步履匆匆面容冷漠,高举着正义和自由的牌子却对一个跌倒的孕妇无动于衷,而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
我哽咽着,“她们,都还好吗?”
“已经八个多月了,送来医院还算及时,只是有点虚弱。”
“她呢?”
她摇摇头,“生下她们之后不久就不见了,没有人看见她去了哪里。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都找不到她。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不敢不通知阿秀她家人了,是我们对不起她。这都是冤孽啊!”
她一直在重复着冤孽二字,然而孰是孰非,我已无心论说。除了她,我谁也不关心。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她又摇摇头。
“她以前来过这里吗?这里有没有她熟悉的地方?”
王玉桂还是摇摇头。
“她爸为了给他们兄妹固定的生活环境,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放弃做戏了。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若说来过,只能是很久以前了。”
“我去找。”
她点点头,眼里又泛出泪花。
从医院走到街上,夜已经冰凉如水。暮春时节,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雾气,视线不明朗。夜行的人们渐渐潜伏,归巢,一片冷清。这是一个不太繁华的南方城市。低矮的楼房,冷清的街道,狭小的玻璃橱窗,以及橱窗里影影幢幢的布景。在这里,某一个地方,她也许正静静地呆坐着,默默地流着眼泪。这么小又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我该去哪里找她呢?
我的脑子里又无端想起她看到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喊自己的姐姐妈妈,喊自己的老公爸爸那场景,我仿佛亲眼看到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街上,鼎沸的人声、车马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四处晃动着游行示威的人群,她茫然四顾举步维艰。我仿佛看到她捂着阵痛的肚子,透明的液体从下[体汩汩流出,而她彷徨无措心如死灰。我脑子里很乱,好像又无端端想起多年前,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那本象牙白纸的笔记本上,她密密麻麻写满了丁建国名字;还有她穿着婚纱苍白的脸,也许那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答案,但她还是义无返顾一头栽了进去。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她爱得深沉?只可惜最真的心遇不到最好的人,总落不了个痛彻心扉的下场。
也许命运再也不会眷顾她了。不,命运早就不眷顾她了。从她嫁给丁建国的那一刻开始,从那个以为永远都不会发生的许诺开始,从她逆来顺受地回到戏班开始,早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悲剧不是一蹴而就的,悲剧往往披着幸福的外衣,说着甜言蜜语,一步一步把我们哄上天堂之巅,然后在某一时刻不经意间再将我们狠狠地摔下,才猛然那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早已不堪入目,蒙了时间的尘,也再不复当年的光鲜亮丽。
街道静极了,我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好像沉重的心思拖重了我的步伐。路边的玻璃橱窗里倒映出一套婚纱的叠影。我疲倦地想每一天有多少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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