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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许久没见了,柳岸之还是从前那个样子,连眼镜框都没有换过,可靳筱却已经大不一样了。
靳筱点了点头,他俩从前,也不算很亲近,真的细说了,柳岸之的母亲,倒一度瞧不起她,觉得她上赶着倒贴她儿子,两家人坐一起吃饭,总不给她好脸色。
遇见故人,同她来讲,从不是什么开心事,靳筱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打算拿了手上的书,便去结账。
柳岸之却上前来,去看她手上的书,他略走的近时,靳筱左退了一步,看起来是转身同他说话,其实是拉开距离。
柳岸之也不在意,指了指她手上的,“你在看陈先生的书?”
靳筱“哦”了一声,也没有接他的话,柳岸之却自顾自陷入了沉思,“你从前,很喜欢杂志的。”
他又笑起来,“你记不记得,去年你母亲让你来我家送柿饼,你在书店看书看迷了,大家都找不到你?”
他觉得好笑的事情,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回忆。也没有什么大家都去寻她,不过是靳筱母亲赶巧去了他家,发觉她还没把柿饼送过去,四处寻靳筱找她麻烦罢了。
她想到这里,也笑了笑,带一些嘲讽,“是么,原来是去年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已十分的远了,远的像她忘喝了孟婆汤,才让八辈子之前的事情还依稀记得。
靳筱这样兴致缺缺地回话,柳岸之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反而尴尬。
看书的兴致没了,她便没必要还呆在这里,靳筱又拿了一本书,打算去结账,一面随口问了句,“你不是去了日本?”
柳岸之听了,却很高兴,觉得她也曾放他到心上,“只是去玩了一个月,要回来参加毕业考试。”
她点了点头,“哦,你毕业了。”
他挠了挠头,有一些不好意思,“这边的女子学院聘历史老师,我就来了。”
她原本步子已开始往柜台迈,却停下来,“韶关也有女子学院?”
柳岸之点头,又看她怀里的书,笑道,“还聘了不少名师呢,你若想去,我帮你说一说,让你去旁听。”
他兴许是好意,可靳筱却不乐意承他的恩惠,柳岸之虽没有得罪过她,但也是她晦暗过去的一部分,她一点也不想看。
让靳国已知道了,大概要说她嫁出去便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了,忘了出身。可她便是这样不念旧,因同过去划干净了,才知道人可以不这么活。
因此她点点头,便去柜台结账,柳岸之同她一起,在她掏出钱包的时候,又问她,“旁边新开了羊肉汤馆,你从前很爱喝的,要不要一起去喝?”
她确实许久没有喝过羊肉汤了,靳筱接过老板找的零钱,没有看他,“不了,”她将钱放回钱包里,面色依旧是冷淡的,“我丈夫不喜欢羊肉。”
她已这么说了,想来界限已经划清楚,可她出了店门,柳岸之却抬眼看了看天,“天色有些晚了,你要一个人回去?不如我送你。”
他其实绅士,却让靳筱警觉。因小时候没受过什么好意,长大了旁人突然莫名示好,都让她觉得图谋不轨。听闻有许多年轻男子靠勾引少奶奶换得钱财,就算之后没有情缘了,也可以继续讹诈,柳岸之如果在日本学到了什么,腐化堕落了,也未可知。
她向来不愿意沾麻烦事,他一个信州大学的高材生,不在信州谋出路,却大老远跑来韶关,已足够可疑,于是靳筱摇摇头,打算婉拒。
总归她的疏离太明显了,让柳岸之也觉得神伤,禁不住低了头,轻声道,“哦,是我唐突,我总还觉得我们很亲近的。”
靳筱也不晓得怎么安慰他,她是连吃点心都懒得咀嚼的人,突然教她花心思安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也很难为她。
她轻轻皱了眉,有些想跑。
她还在踌躇,却听见有人唤她,“筱筱。”
今儿也不知道什么日子,能遇见这么多人,靳筱顺着声音去看,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四少。
他车停在一旁,身上还穿着军装,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还同她生气,看起来阴沉的很。
她歪了头,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刚吵了架,这时候却笑起来,从书店的台阶跳下去,又走过去,抬了头问他,“你嗓子怎么了?我都没有听出来是你。”
四少瞧见柳岸之,嗓子便干涩的很,带了惶恐和怒气,于是声音便低沉的可怕。他自然不会同她解释这些,而是把目光投向柳岸之。
靳筱顺着他的目光,柳岸之也下了阶梯,于是她同他们介绍,“哦,这是我从前邻居家的哥哥。”
她语气轻描淡写,柳岸之礼数却很周全,伸了手同四少握手,“颜督军。”
四少却没有同他寒暄,只握了手,便冷淡道,“已经很晚了,柳先生也早些回去。”
他们上了车,靳筱也没有想许多,坐在副驾驶摆弄新买的书,打算同四少炫耀。
从前以她的性子,同人闹别扭,不知道要冷战多少天,可今日遇到柳岸之,介怀的兴许仍介怀,可她却乐意先放在一边了。
人和人也并不是有了矛盾就不能好好相处,凡事带了情绪,反而解决不了。
她这么宽慰自己,便觉得很舒心,又自顾自哼着歌,去闻新书特有的香气。
四少偏眼看到她的书封,神色又冷了半分。
柳岸之的家底他不晓得翻了多少遍,信州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让他大着胆子来了韶关了。
也不知道他们从前见过了几回,兴许没有,因她很少一个人出门,又兴许已不知道多少回了,只是他不知道。
四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过让她出去一次,因也顾念到她心情,特意晚一点才去接她,却没想到便看到那一幕,实在揪心的狠。
就算靳筱今天是第一回遇到他,便只这一次,她上午还因杂志的事情同他闹,晚上便知道去看历史方面的书了。
于是那位历史系的书生,说的话便不知道比他管用多少。四少禁不住去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觉得烦躁,又隐忍了怒气不发作出来。
从前也知道她不安,知道她嫁进来的惶恐,凡能给的安全感给,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他都想给。
因她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同她成长的环境大不相同,想来会觉得低微,觉得未来没有保障。
可爱情里面的弱势,并不看出身,反而喜欢的多一些的那个,才没有退路。
他禁不住叹了口气,鼻息呼气的声音让靳筱听见了,知道他心情不好,抬眼去看他。
她以为他还在生下午的闷气,于是便想着如何宽慰他。想来也好笑,有的人她说一句软话便觉得麻烦,可有的人便觉得做什么都很自然。
她想起柳岸之,却回忆起什么,偏了头问他,“你方才,怎么知道,他姓柳?”
四少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被她这样问,差一点握不住方向盘,神色也一些慌乱,刚才的怒意都破了功,假装自己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靳筱却很有耐心,“我只说了是邻居家的哥哥,你怎么知道,他姓柳?”
四少的大脑急速运转,可从来他在她面前,越是着急便越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反而靳筱不过几秒,便自顾自替他答了,“哦,你查过我。”
她想一想也觉得情理之中,“你娶一个人,自然要去查清楚的。”
四少偏眼看她,觉得她神色正常,略放了心,于是也开口回她,“只是惯例查一查,所以知道。”
他没有提娃娃亲的事情,更不会说婚前听见他们在庭院说过的话,可靳筱却笑起来,惯例查一查,不会不去查从前的定亲,可她想起四少方才的神色,又觉得很开心。
大抵女子便这样庸俗,从来里两个男人为女主决斗,女孩子大喊“不要打了”,其实心里,估计也窃喜。
如果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也不会写到里。她长那么大,还没有被争风吃醋过,于是她握住裙摆,自顾自傻笑起来,“怪不得你刚才脸色这么差。”
她自己在那里开心,却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调戏了,四少耳根偷偷红了,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心眼,“有吗?天色晚了,你可能没有看清楚。”
他这样否定,便断了她的乐子,靳筱便坐直了,撇了嘴嘟囔,“也对,你才不介意呢。”
四少偏头看了她,神色却舒缓了,又轻笑了一声,“哦,我介意你便这样开心?”
他这个人,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四少顿了顿,又开口,“那你从前,也该多介意几次,我也很开心。”
于是又怪到她头上,好像成了她的错处。靳筱偏了头,四少便知道她不乐意听,于是他又接着道,“以后便不要见他了。”
靳筱“哦”了一声,却听见他声音带了狠,“不然下回我把他打了或者毙了,你又要说我心狠手辣。”
他说这话,终归把心里那些残暴的想法露出来。可让靳筱听了,才知道他原来这样生气,原来见柳岸之,是这样严重的事情,让靳筱不自觉低了头,偷偷咧了嘴角。
她低了头,自顾自认真地,点着脑袋,“哦”了一声,又偏头问他,“你干嘛不让我见他?”
四少神色一紧,以为又要同她争吵,确实听见她轻轻说,
“总归见了他,才显得你很好。”
强行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