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抠了抠指甲,同他道,“我想结婚。”
老司令倒欣喜地坐起来,“怎么突然想结婚了?哪家的小姐?该不会上回舞会上看到的?”
他这样热切,反倒让四少心里有点酸,他还未回答,老爷子又自顾自变了脸色,“你不要说是梨苑的那个戏子。”
颜徵北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跷起二郎腿,”我自然不敢娶他。“
他又去摸一旁的元青花,那上面并没有灰尘,可四少还是掸了掸手指,“昨儿走路上看到的,她父亲是个小官,虽说官小了点,身家也清白,”他拍拍手,笑起来,“这样大哥也不必担心,我去勾引了哪家豪门大户的小姐,威胁他的地位。”
他的样子浪荡又无谓,反而显得颓唐,仿佛真的一点斗志都没有,叫老司令看了,叹了叹,也缓了语气,“你不要胡闹,你这样的性子,妻子再是小门小户的,以后日子会不好过。”
他意思是四少这种纨绔,大约只能背靠岳丈的大树。老司令看他挠挠头,并不在乎的样子,目光里透出一点慈爱。他眼里的小儿子,天真又不懂事,虽说败家了些,贪玩了些,但又多么傻气,多么不懂得经营。如此他又想到这些年四少受两位兄长的排挤,更觉得愧疚,声音带了担忧,反而真的像个慈父,“徵北,爸爸不能管你一辈子的。”
确然他不能管四少一辈子,便是四少这小半辈子,军权,财权,也未曾从他那里分来一杯羹。颜徵北伸了个懒腰,笑道,“大哥不总说男儿要自立自强?我觉得很有道理,大哥还同我说呢,娶一个家世好的媳妇,说不定反而看不上我,那时候日子才不好过呢!”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话到了他父亲那里,又是另一重意思,老司令语气冷了一些,“他这样同你说?”
四少对上他的眼睛,也露出半分傻气,半分嘲讽的笑容,“我仔细想想,我这样的名声,这样的出身,也没有什么豪门贵女心甘情愿要嫁我的。”
“你出身怎么了?”老司令抬了音调,“你是我儿子,谁敢说你的出身?”
颜徵北扯了扯嘴角,不愿争辩的样子,“您心里其实也明白,我还能在您面前装正房嫡子不成?”
四少话音落了,眼里也显了些灰败,“娘便是个平民女子,我想了,这辈子我就娶一个,我不嫌弃她,她也不嫌弃我,谁也不压制谁,好好过日子。”
他说的是大太太当年仗着娘家,每每欺负他娘亲,老司令都隐忍的事情。便是他娘亲去世了,这些年四少从大太太和大哥那里吃去的苦头,他父亲也时常装作看不见。
他们父子俩其实许多年未曾交心了,似乎很多年的交流,都成了一方的训斥,和另一方的吊儿郎当,如今他主动提起母亲,叫老司令心也软下来,同他道,“你的事情,我也有安排,可你路上看到个女子,便想娶人家,明日再看上了别人呢?”他敲了敲拐杖,语重心长,“徵北,婚姻是大事情。”
四少自然知道父亲并不会轻易松口,听闻老司令总托人去找家境好,脾气好的女孩,大约也真的怕未来的妻子去欺负他软弱无能的小儿子。四少每每听说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去搜罗这些女孩,心里的滋味并说不清楚。
于是他隔三差五去同老司令念叨,平民的女子是如何好,他看那位小官的女子其实不错。
有一回老司令困得不行了,四少还在那里满嘴“总之我是不要再同什么权贵有什么关系了”,“还不如去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他父亲几次三番催他回去,四少都厚脸皮地坐在那里,不让老司令午睡。
终于他父亲烦了,一把拐杖同他扔过去,吼道,“那你去娶!我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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