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葛佳宛有些绕不过弯来。
“你是说,温泉酒店,你看到腾晋和郭念了?”
顾湛一怔,刚才光顾着给葛佳宛转移注意力,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头疼地扶住额角,没有回答。
他鲜少会出现这种失误。
但人一急,话就容易不过脑子。刚才在烧烤棚那边,葛佳宛脸色煞白,当真是将他唬住,和当年她找他求助的神情差不了多少。
那天晚上她守在他的公寓门口,不知蹲了多久,抬起头时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他印象深刻,整晚下来,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求求你了。”仿佛他不答应捞葛梵出来,她下一秒就要从阳台上跳下去。
他们那时候本该水到渠成地捅破那层暧昧的纱,在一起,而葛梵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事。
事情完全变质了。
葛佳宛主动与他贴近,却也将他推得更远。
但真要说葛佳宛来求助的意图……她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精神支柱罢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错了事吗?她知道的,并且抗拒去面对,去承受。她求助,不仅仅是因为葛梵是她父亲,更多的,是因为她只剩下葛梵。
如果葛梵也离开她,那她就彻底完了。
顾湛心中门清,葛佳宛是个很不自信的人。
她需要依附他人的肯定来成长。
所以他才会在她给他递合同的时候接受了自己似乎被她嫖了的事实。与其让她忍受自己在外面和别人演戏,倒不如让自己走进她的剧本,来作她的配。
在剧本里,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在剧本外,她是他的意外之喜。
“你干嘛不说话呀?”葛佳宛推了推他。
“是。”他只能承认。
葛佳宛顿觉人生充满希望,她说那天顾湛的脸怎么那么臭,居然是吃醋。
她像是走出了前不久被人用眼神指点的阴霾,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郭念也没什么不对,她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你本身就是顾氏东家,就算我不介绍,你被人认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顾湛接话:“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葛佳宛道:“我履历上的成绩要是再好点,没准我就做好准备了。我只不过,有些消化不良,怕他们背地笑话我傍大款。大概是我太过敏感,总拿别人的想法来捆绑自己的行为……真是作茧自缚。”
难得交心,葛佳宛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顾湛说了不少以前的事,大到开学典礼出糗,小到衣服破了一个洞……她给自己的不自信找到了不少前因,但顾湛知道,事实远不止如此。
窗外天地共色,漆黑如墨,顾湛一句一句地听着葛佳宛念叨,偶尔附和,身体却像破了道口,她的声音从中灌入,儿时形象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娇纵的外表藏着一颗卑微的心。
听到女人的声音低下去,顾湛矮身帮她盖上棉被,然后下床,在桌前坐了一会儿。
桌上有本日记。
他拿过来,打开,翻了翻。
一直到深夜。
顾湛在琨海湾一共待了三天。
离开前一晚,葛佳宛带着他去了小山坡。说是小山坡,其实也就一人高,水位下去,泥土潮湿松软,小山坡秃了不少,她开着手电筒,不一会儿光下就聚来了小飞虫。
“你每天就在这里喂蚊子?”这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恶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