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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有上下通行的楼梯,还有一扇通风的窗。然而这里是第一层,只有向上走的楼梯。我拾级而上,来到第二层,正如我所预料的,第二层是同样的风景,走廊、教室、窗户、灯。
我独自走在第二层,把教室的门一扇扇推开。陈列整齐的桌椅,三尺讲台,黑板,置物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保留着刚值完日的样子。偶尔会有不同,一扇打开的窗户,风雨卷乱窗帘,一半的灯没开,倒在地上的椅子,或是最后的座位上放着一本小说——朱鹭辉叶的座位。我把它们一一摆正,走向下一间。
一个人的时候,会怕鬼吗?那个声音问道。以前的时候怕,现在不怕了,在我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没有鬼,灵魂有具体的样貌。我已经舍弃这里,把自己献给了另外的世界——审美的世界。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曾想过鬼的存在,我坐在书桌上写作业,心里非常害怕,浑身冷汗,后背完全湿透,害怕回头,害怕衣柜的细缝,害怕床底,害怕得把门窗反锁,放纵自己去想象鬼的存在,半个小时后,什么也没发生,恐惧就被厌倦赶跑了。但我从容地行走在这里,还有别的理由——我拿的是坏人的剧本。
因为有好人角色就得有坏人角色,没人想当坏人角色,剧本就分到我手上了,谁叫我对好人角色不热衷呢。我把性格推给环境,把道德推给社会,唯独以享乐自虐,从无耻中夺取勇气,所以要到电话号码之后首先发了告白短信。我现在就是慢悠悠去抓好人主角的坏人,朱鹭辉叶,快快逃吧,趁我现在体力还充沛。
我来到第三层,这里的教室更显凌乱,需要费心整理的地方更多。我来到了自己的教室,这个教室的后面有个图书角,置物柜上放了很多植物。书架上有同学订的杂志,带来交换阅读的书,我每本都读过,有的内容不敢恭维,却和这本书的拥有者好好“讨论”了一番。这些书散了一地,等着我一本本放回去。
朱鹭辉叶最敬佩我的一点是我自我暴露的勇气,仿佛完全没有年轻人怕出丑好面子的习性,这也是其他同学说过的。虽然我用“谁还没丢脸过”搪塞过去,但正好相反,我比谁都容易感到不耻,所以才想矫正——作为一个特点,只有这个行为是有意识说服自己的。人际交往最重要的隐私性,秘密即价值,也被我一齐扔了。X同学因此很看重我,我却不能同样对她,人追求独特性,她不能这么做,也做不到,只能通过我来完成她的愿望,我肩负着这个或许不存在的剧本任务,把这点贯彻到底了。
四楼的情况比三楼严重,这里的损毁不是秩序上而是根本上的。四条腿坏掉的桌子再扶回原位已没有意义,黑板不再光滑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放弃了整理,反正已经快到终点了。如果是森景唯久,此时说不定就会夸我:“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向来是不吝啬赞美的人。可是看到这样的人,我不自然地燃起了竞争心。我怕他学业精进到完美,就会把目标瞄向独特性,夺走我的剧本,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盯着我的目光并不是要成为我。我却因为他紧张起来,只要补上缺掉的那块就功德圆满,完全忘了他不需要这一块。那段时间好好学了一阵子,之后又放弃了。即使和对方完全没有现实的联系,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在思考中添加这种联系。忍不住作比较,和对方较劲,沉湎在这种情绪里,就会全然忘记自己的独特。
但是要说到我的本业,还得是……我在五楼楼梯口,和朱鹭辉叶恰好打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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