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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再次以这个词开头。
“嗯。”森景唯久应道。我总这么叫他名字然后不说话,想表演狼来了的故事,可他总不厌其烦地回应,等着下面的话题。他自己很少说有关自己的事情,体会倒有很多。
“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好啊?”
“多做习题就好了。是想问我学习方法吗?我有好多——”
“停,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我是说啊,也许你听不懂吧,你看起来不会有那种体会,你不会觉得有的时候怎么也不想学习吗?”
“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不想学。”
“也不是说单纯心情不好……你的话一定能很快调整过来。怎么说呢,就是很无力的感觉……”
“不不不,我经常容易心情不好的,那时候一点书也不想看。”
“哎呀我知道,不就是想说你没那么费心想位居人上嘛,你当然是大家的好朋友啦,高材生。”我故意在话里夹了刺。
“不是……”
今天他早早地干掉了大半,却剩下一点好像不合口味的菜,慢慢吃着。
“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我弯腰,摘下他的细框眼镜,这还是我头回仔细端详他的相貌。“那种无意义的体会也许你也有过,但它始终没有打倒想学习的一方。你的生冲动和死冲动都刚好,可是我不一样,我的生命太多了,我甚至觉得它有点太多了,我的本能让我全浪费掉,我回头,就像风化的盐柱,我发现的时候,它被我推倒。”
“……”,我意识到我应该又说了奇怪的话,他若有所思,“但是不得不学习。因为想考好大学,没办法嘛。如果不学习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人们对熟悉的事物总视而不见,我的同学们纵然有个体之别,却被我视为同一生物,森景唯久也不例外。他们每个人都说着上半与下半完美衔接浑然一体的句子,当我说的时候,他们便会先露出惊疑的表情,然后颇不信服地赞同,坚持保留自己的意见,因此我常常无礼地打断他们的话。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我固执己见,对方便也不会让步。
“但是,适当的学习,就够了,适当的放松就够了,为什么你就喜欢做那些多余的事?啊我知道了,虚伪,你就是功利而已,你想爬上去,想就直说啊,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学习很有趣?我是说这种学习。”
他的左边脸颊中央有一颗小小的痣,像圣母的泪滴,然而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悲伤,直直地盯着我。摘下眼镜后他的神情变化很大,从柔弱嬗变到更加真实的坚定,水润的眼球、深邃的瞳孔、眼神的高光,平时被凹透镜模糊的焦点回到原位,像要把我洞穿。啊,原来这就是坚定的眼神,我几乎从不和人正面对视,很少看到这一幕。我不甘人下,大胆凝神相视,他想从我的眼睛里望出什么呢?人生的罗盘是不存在的。
“为什么不回答?”
“学习一点都不有趣。但我不讨厌学习。”
我等不得他吃饭也细嚼慢咽思考也字斟句酌的样子了:“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你这么温柔的人,应该受到众人追捧,去回到属于你的羊群中去。你傲慢得连同班同学也瞧不上了么?”
“不是……我一点也不温柔……大家……都只是因为我成绩好才和我玩。”
“废话!”
我气得把眼镜摔在了地上。
“但是,我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融入大家的感觉真好……”
我一脚踩在眼镜上,来回碾压。
“我活得,还算幸福……只是……”
镜架受不住折磨,首先发出关节缺损骨头脱臼的声音,随后遭殃的是耐磨的树脂镜片。
“不用想这些东西也能做题的,有时候,并不是喜欢才做得好。我的妈妈虽然很爱管我,但是她对我关怀备至……”
眼镜彻底散架了,连镜片也崩裂成几瓣,另外一个镜片意外逃过五马分尸之灾,蒙尽灰尘。
“不要再说了……森景唯久,我以为你是那种不知道人类该怎么活,只能靠观察别人模仿别人才不至于被赶出人类社会的卑鄙小人,学习也只是想爬上金字塔看不一样的风景,我还等着看你幻灭的笑话。但你突然说这些,我还能说什么?你快乐你的去吧。”
“是吗?”,他听到我说的,并没有特别的表现,“也许我真的是这样吧,但我也真的体会到了乐趣。你说的那些,我也明白,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捡起地上残破不已毫无原样的“眼镜”,把它放归原处,镜腿已经掉了,只有鼻托勉强支撑着,“你摘下眼镜的样子和戴着眼镜的样子区别好大,摘下眼镜更好看,眼睛显得更大了。配眼镜很贵吧?对不起,恐怕我是赔不起了。”
“没事,我再去配一副。”
今天的天气格外燥热,一反前面微寒的日子,像进了植物温室。这是要下雨的前兆,但它不会来那么快,越是盼望,它就越不着急,天气也会故意勾惹人心。
4月23日上次黑猫趁作家上厕所的时候不辞而
', ' ')('别,这回又大摇大摆地来了,一副把作家的家当自己家的作态。作家想抗议也没地抗议去,不过他也暗搓搓收了好处,不会到处声张。一是怕别人知道他这人竟然以猫为友,解释猫会说人话很容易被送进精神病院;二是那个好处,黑猫是目前唯一来访的友人,许久没有人和他说话憋得慌,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听他任意倾吐文思随感的人(猫),他当然不会放过。不过也不是白听的,黑猫每次都会督促作家的进度然后做第一读者,还要避免他把越读越沮丧的初稿扔进废纸篓,这是对大文豪把手稿扔火炉的拙劣模仿,正如作家的文章处处都有模仿,他自诩当代文贼,尽管黑猫比他更想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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