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余光瞥了一眼,断刃紧挨着身下狗贼的脖子只划出一条血线,没有再进一步,羌贼已经活捉了守卫军余下几人,葛武成和葛离都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葛武成:快动手!反正我们都得死
羌贼掐着他的脖子在他嘴里塞了一块脏布,刀尖紧贴在他的嘴上,大有他再叫唤一声,下次塞进去的就是这把尖刀。
卯时,天已经不那么黑了,显出一种沉重的墨蓝。
火光之下,沈文宣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葛武成,又瞥向几乎没有声息的葛离,手上的刀柄紧了又紧,在寒风中,每一次呼吸都清晰无比,也很冷。
他身上还有一个□□包,但点燃扔过去,守军也就一起炸了。
但如果放下手里的刀,他没有胜算,如果不放,就是鱼死网破。
羌族将军捂着脖子上被飞溅的石子捅破的口子,血已经透过指缝流了下来,他自认是体格健壮的猛士,旁边的人要给他包扎,他就是不肯,一把推开他,嘴里向手下吩咐几句,很快后面一个类似囚车的战车上下来一个人,偏瘦弱一些,但高眉大眼仍看得出是一个羌人。
羌族将军用奇怪的声调咕哝了几句,那个偏瘦弱的羌人用蹩脚的汉话开腔道:
只要你放了手底下的人,就收你们做战俘,不杀,否则,都一起死!
沈文宣冷笑了一声,看着身下的温连城道:你这个王八蛋到底跟他们做了多大的交易才让他们这么宝贝你?
温连城不语,他现在终于缓过来一点儿,没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要是刚才换成现在,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小子把自己控制了。
下面的羌族将军见沈文宣没什么表示,瞥了一眼按压着葛武成的人,那人受意,举起手里的刀就要往葛武成的手指头砍去。
停!
沈文宣沉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天际间有一处流动的火光,看方向是从郡城来的。
援兵!
眼睛微微瞪大,沈文宣面上强装着不显,但心里一阵激动,怕温连城也看见,忽然抬手用刀柄砸晕了他。
下面的羌贼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看见沈文宣丢下手里的断刃站了起来,下面的将军见状只当他是泄愤,但又不敢真动手,于是眼神示意手下前去捉拿。
沈文宣自己主动走向城台的楼梯,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查看左臂,找准位置,塞了快帕子进嘴里,右手迅速一拧一提,咔嚓一声,沈文宣脸上冒了一层冷汗,缓了几息,将嘴里的帕子掏出来重新放进了怀里。
除了呼吸有些乱之外,看上去仍旧十分淡定。
下楼梯时他瞥了一眼医馆的院子,井盖没有被动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守在旁边,狗剩的嘴边沾了血,显然咬死过闯进来的人。
羌贼听着那声骨头声就有些牙酸,堵在楼梯口看着他一步步下来,手里的大刀都指着他,沈文宣每下一步台阶,羌贼就集体退后一步,算是怕了他这个人,在他完全下来的时候就立刻围了上去,用麻绳反捆住他的双手压到自家将军面前。
他膝弯被狠狠一踢,沈文宣两腿直直跪倒在地上。
几个羌人来搜他身,在他衣襟的里袋里发现了仅剩的一包□□,就是这东西,赶紧呈到了将军面前。
格鲁达掏出一把小刀轻轻把那像药包的东西划开,见里面是黑黑的粉末,拿在手里捻了捻,还凑在鼻尖闻了一下,结果用力过猛,呛得不住咳嗽。
旁边的一个羌人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格鲁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脸色沉重地点了下头,打下这座小城费的人力物力时间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使他们不得不暂停前进,留在这里稍作修整。
下面的人得到指令,开始收拾街道上的尸体,打扫战场,几个羌族战士打开带来的几个囚车,里面是几十条彪悍的恶犬,由人牵着挨家挨户搜查城中的百姓。
沈文宣看着心中不禁一凉,眼睛紧盯着那群恶犬的动向,脸上猝不及防被狠凑了一拳,沈文宣被打得偏过头去,肚子上也紧接着狠狠挨了一记。
沈文宣弯腰咳了几声,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咽回口中的血,满嘴的铁锈味。
打他的羌人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格鲁达蹲下身,块头壮得就像一头熊,手上把那包黑乎乎的东西拿过来,嘴里咕咕哝哝了几句。
旁边偏瘦的羌人用汉话说道:我族神勇将军问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做的?你老实交代!
沈文宣眼睛觑着他,满脸的桀骜不驯、不畏生死: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格鲁达能听懂一点儿汉话,闻言犹豫了几秒,打量了几眼这个人瘦弱的体格,凑近了一点儿。
我这个东西做起来很简单,肯定一学就会,威力特别大你肯定知道了,它就叫......
后面的听不清,格鲁达皱眉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提近了点儿,沈文宣趁机头狠狠地撞上去。
这个将军的头简直是用铁做的,沈文宣撞完自己都晕头转向,头往后仰倒,看着夜空迷糊了几下,晕了。
格鲁达摸摸被撞疼的地方,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提起来摇了摇,见他如面条一样毫无反应,本来盛不可怒,现在只余一声嗤笑。
其他羌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与神勇将军相比,这个汉人也不过如此。
格鲁达笑完就嫌弃地把他扔在地上,手下的人把他拖下去和被搜出来的汉人扔在一块空地上,周围都是拿刀看守的,当然,能被这样看管起来的都是男子,被搜出来的女子、双儿都被扒了衣服,被羌贼耀武扬威地炫耀、□□。
空地上的男人只能看着,或者干脆不看,耳朵里听着那些惨叫求饶,连哭都憋着声音,赵大夫也被找了出来,赵二跟在他后面,他身上脸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或者两者都有。
赵大夫一被扔进来就看到了边上不省人事的沈文宣,脸色顿时一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跪伏到地上,赵二想把他撑起来,但是估计有人认出了他是个反抗过的,几个人联手把他生扯硬拽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赵大夫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他也有些年纪了,哪受得了如此的对待,看了一眼沈文宣,又看向被拉走的干儿子,满腔酸涩,真想一头撞死在这儿。
冬日的黑夜总是格外的长。
沈文宣悄悄睁开一条缝,周围的羌人都在享受胜利的成果,美人、钱财、粮食,他扫了一眼,这些人把他的宅子也给闯了,手里的绫罗绸缎是他买给阿焦的。
但幸好他们还没找到阿焦。
沈文宣闭上眼,从袖口掏出那把温老头昨天刚送给他的匕首开始割手腕上的绳索,耳朵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按他在城台上看到的,郡城的救兵赶到这儿还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只要撑得过这一柱香。
焦诗寒感觉已经待在井底很久了,这里并不完全是枯井,井底没有水,但地面湿漉漉的,冷得刺骨。
四周完全漆黑,看不见一点儿光,无声无息地放大人心底最深的恐惧,要不是他还能感觉到冷,还以为他已经到地狱。
阿焦?焦焦?平儿紧抱着焦诗寒的脖子,手摸索着拍了拍他的脸,你睡着了吗?焦诗寒!
嗯?焦诗寒睁开眼,一只手一直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听他叫他又把平儿往怀里抱了抱,怎么了?
阿焦你是不是睡着了?你别睡,我陪你说话好不好?平儿在手上哈了一口气,摩挲阿焦的脸蛋,让他暖和一点儿。
你已经说了很多话了。焦诗寒笑了一声,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蹭了蹭,有些烫。
汪呜汪汪!
狗剩的声音,低沉嘶吼,威胁意味十足。
沈文宣心中一咯噔,睁开一条缝,头悄悄转了一个位置,看向医馆,手上加快了动作,焦诗寒也听见了,仰头看了一眼井口,眼中有些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