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瓷瓶竟没落在影七手里。
影七回头望了一眼,暗喜咬开蜡封,把整瓶提纯过的雪兰花全部吞了。
紧接着,暗喜的手背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一层半透明的鳞甲,他身上的伤口在飞快愈合,恰逢此时对方弓箭手的利箭已至暗喜身前,他轻身踮地,骤然消失踪影,下一瞬便出现在空中疾驰的箭矢之上,再度消失,出现时已跃出数十丈外。
一道箭矢当胸而来,竟撞在暗喜胸口,再无法深入血肉半分,暗喜顶箭疾行,那沉沙弓箭手转瞬间被暗喜戴着青金刺指的左手捅穿了咽喉。
所有人都被暗喜突然爆发的惊人实力震慑,他和魏澄拿来试药的老鼠和狐狸一样,体生鳞甲,凶猛异常,且实力翻番,重伤不流血,刀枪不入。
暗喜一落地,周身五个沉沙战士便气绝而亡,重重倒地。
犹如闯进羊群的孤狼。
影五扶着肩膀的伤惊诧自语:“我/操,这么猛,这药也给我来一桶啊……”
李沫突然醒悟,抓起魏澄厉声质问:“你给他吃了什么鬼东西?!”
魏澄吓得舌头打结:“我,我我……”
已经走到沉沙族这一方的李苑趁情势突变,俯身捡起脚边的乌夜弓,影四最擅长观察局势,即使机会细微渺茫,也能让影四在一瞬间作出决策。他艰难抽出腰间的九节鞭,用力一甩,鞭梢缠住了李苑的手腕,将世子殿下甩到了离他的箭筒最近那一处。
李苑从箭筒里一把抓出那七支沉重的牡丹机括箭,敏捷踏上陡峭砾岩,凌空的一瞬,七支牡丹箭搭于弦上,乌夜明沙弓弦音铮铮作响,雪白的弓弦被李苑的指尖血染得通体红润。
七箭齐发,风声入耳带着尖锐长啸,长啸之声犹如鹰隼展翼下青冥,瑶镜无端破,鸾鸟绕天宫,声传九霄云外。
箭中机括爆响,箭头如同牡丹盛开,每一片典雅蕊瓣皆化剧毒利刃,霎时漫天如雨,落花取人头,无孔不入,刁钻毒辣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此箭术为齐王李崇景载史绝唱,奔腾万马中一箭破军,犹记名为鸾引七绝。
逼仄峡角彻底成了一个昏天黑地的屠/宰/场,不断有人中毒箭倒地,再被暗喜伸手凿碎了后脑,暗喜已然成了收割人头的地府无常,清澈调皮的双目渐渐没了眼白,被一片漆黑取代,身上细小的鳞片不断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
直到沉沙族一百一十二个战士全军覆没,暗喜如同涸辙之鲋,身上细小的鳞片被渔人刮得斑驳狼狈,静静站在遍地尸体之中,双手拳头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
他就那么安静地伫立着,在入夜第一缕月光掩映下,回头望着李沫一笑。
李沫眼神中轻蔑不再,他失去了最后一丝镇定,踏着尸体跑过去,指尖触及暗喜,把他接到怀里。
李沫的眼神茫然无措,露出只属于少年人的悲伤表情,嘴唇颤抖着,摸索着去抓暗喜的手。
他抓住了,拿到面前却只看见一只骷髅的手骨,修长温柔,戴着一排青金刺指。
“啊。”李沫脊背发冷,他看见暗喜的血肉在缓缓从骨架上消逝,自左手指尖开始,融化成飞灰。
魏澄捂住了脸,眼泪从指间溢出来,他从没想过用自己的医术杀人,当初就不该抱着侥幸之心研制这种泯灭人性的药。
影七怔怔看着暗喜,若不是他抢了过去,如今在主子怀里渐渐化成灰尘的就是他自己,他该早和暗喜说这药无解。
暗喜似乎看穿了影七的眼神,回头微笑道:“我知道是这个下场。我去看望小五哥的时候路过你们说小话,听见了。”
影七的目光变得深沉,茫然看着他。
暗喜说:“京城集会那次我输给你了,赌注是我的名字。”
“我叫江天心,随母亲姓。”
影七发红的眼睛瞪得更大,在身下的地面重重捶了一拳,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抓住他的领口,他想质问,又不知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李沫咬牙推开影七,打横抱起暗喜,朝着回营的路无声走去。
暗喜疲惫又惶恐地把头靠在李沫肩窝,欣慰地闭上眼睛。
李沫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路,轻声问:“你想回家吗。”
暗喜阖眼道:“属下想回岭南王府。”
李沫不停地走,怀里的人越来越轻,他感到怀里的人轻一分,脚步就更快一分,他想追上暗喜消失的速度,岭南千里,无始无终。
暗喜嘻笑问他:“殿下,属下真的那么没用嘛?”
李沫道:“你是我最出色的暗卫。”
怀里终究只剩下一具微笑的骷髅,安详靠在李沫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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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更新很长有七千字,可能我泪点低吧,我是哭着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