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悦表情有些复杂,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紧,站在海镜身后,闭上眼仔细聆听起笛音。若是放在平日,他是绝不会放下戒备做这种事的,但在海镜身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海镜挡在风相悦身前,将他夹在马车和自己之间,方扬起长剑,一条毒虫便腾空窜来,一滴滴墨色毒液黏答答滴下,在地面留下一串印迹。
海镜眼光一凛,手腕一旋,便将其从中截断,却不料那条虫子腹中竟爆裂出无数细小毒虫,随着毒液飞散而下,散发出一阵恶臭。
这变故让海镜诧异不已,他一剑挑下马车门帘,倏地掀至眼前,毒液泼墨般洒在帘上,毒虫也噼噼啪啪打上,将门帘砸在地面。不稍片刻,那门帘便被毒液渗透,渐渐腐烂。
海镜堪堪躲过一劫,不禁暗道这屠灵果真不好对付。他向林中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风相悦,见他一动不动闭目静听,也不愿打扰。
屠灵身在林中,将二人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心知风相悦在识别自己的方位,便指挥毒虫向他攻去。
两只毒虫即刻自另一个方向朝风相悦窜来,海镜眼珠一转,抓了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马长嘶一声,拉着马车奔跑起来,车轮滚滚,突然自毒虫身上碾过,只听爆裂声响起,毒液飞溅,一只只细小的毒虫被震得四散地面,又缓缓蠕动起来。
骏马跑到树林边,听得海镜一声口哨,霍地停了下来,鼻息不已。风相悦身体忽的一动,似是辨别出了屠灵的所在,但他正要动身,几枚毒镖却从林中打出,如飞蝗般直扑风相悦面门。
海镜一惊,脚步一转,将毒镖“当当当”打落。风相悦却是唇角一扬,从他身侧掠出,循着毒镖带起风声的方向扑去。他方才已知屠灵盯上了自己,只因笛音中夹杂有屠灵的内力,难以辨别,他才故意移动身子,让屠灵心急之下发出毒镖。
然而与他一同冲出的,还有余下的两只毒虫。眼看剑锋擦过几层枝叶,一个身材矮小,双目怨毒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那两只毒虫却瞬间挡在了男人身前。
剑刃卷起罡风呼啸,凌厉如刀片,直扑屠灵面庞。屠灵一时连眼都无法睁开,只得操纵两只毒虫掩护自己。而风相悦去势迅猛,已没有退路可走,也无法收手,林中顿时响起“嗤嗤”两声,只见长剑穿过毒虫身体,如一道闪电从屠灵喉间贯穿而过,一串鲜血溅落地面。
屠灵只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口中发出嘶嘶抽气声,面容痛苦地扭曲起来。他倒下的一瞬,两只毒虫也在空中爆开,毒液和小虫如雨点般洒下,向风相悦劈面而来。
风相悦咬了咬牙,来不及躲避,正准备硬着头皮接下这些秽物,便有一袭蓝衣出现眼前,随即一个力道掀开他的竹笠,将他整个人拉入怀中,紧紧环抱,甚至没有露出一点衣角。
☆、第038章 旅途之中动心神
毒液像是大雨般倾盆泼下,风相悦只闻到一阵恶臭,便听见秽物噼啪落地。他一抬头就见海镜紧紧搂着自己,水蓝色的衣袍上沾满毒液,毒虫一只只卷曲着落在地面,挣扎扭动。
强烈的灼痛袭来,海镜紧咬牙关,还是忍不住低吟一声。风相悦一把拽住他衣领,急得胳膊止不住颤抖,“谁要你来给我挡!快把衣服脱下来!”
海镜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解下衣物,“……我说过,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你这个笨蛋!”风相悦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感动,同时也有几分自责,这句话与其说骂的是海镜,还不如说骂的是自己。
他冲到屠灵尸体边,在尸首衣服里翻找解药,不一时,便握着一个白色瓷瓶跑回。这时,海镜已褪下衣物,无力地单膝跪地,痛得汗水涔涔落下,面色苍白。
而他的后背与两臂,由于被毒液侵蚀,已有几处开始泛黑。风相悦急忙俯在他身边,抽出腰间匕首,点燃火折子燎了燎,将那些皮肉一点点剜下。
海镜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攥住地面枯草,紧咬的嘴唇渗出鲜血。风相悦见状,心下也十分不忍,只能道:“你忍着些,不把这些肉去掉,毒液还会蔓延进去。”
海镜只是虚弱地应了一下,任由风相悦处理。等到腐肉都被剜下,风相悦一手提着竹笠,一手架着他来到马车边,扶着他进入车厢,又取出一块干净白布,将解药倒上,一点点为他包扎起来。
倚在车厢壁上,海镜依然痛得眉头紧锁,浑身乏力。风相悦包扎完毕,搂着他的身子让他趴在车中,又取来御寒的毛毯,抖了抖搭在海镜身上,“别乱动,你这伤恐怕得躺半个月才能痊愈,这段时日我赶车。”
说罢,他刚要收回手,不妨海镜轻轻握住了他,惨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谷主,多谢了。”
指间的触感流入心底,风相悦怔了怔,心中虽然知道应该道谢的是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低声道:“谢什么谢,赶快给我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