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募之事臣做得,整军之事,臣未曾识得,还要请殿下做主。”
齐王看他还算顺眼,明知道这是借自己的势,也还是答应了。此时释空未除,确乎不能再出乱子。谢麟既有办法,齐王乐见其成。
谢鸾初次为官,也是有心做点实事,央了王经带他们去看了一回灾民,正愁着要如何安置。临行前也被恶补了许多常识,晓得朝廷再赈济也是有限,搜肠刮肚在想办法,谢麟出手就将不安定因素给摘了。也不得不服,乖乖跟着谢麟北上。
北上之前,自是王经等人设宴送别,这一回只叙别情,不提公事。饮宴结束之后的悄悄见面才是正题,王经丝毫不见醉态地出现在了府衙的书房里,向谢麟请教,也是向谢麟表态:“但有驱策,无不从命。”
谢麟郑重地说:“同殿为臣,戮力同心而已。”
之后王经才提了一个要求:“还请赐一名帖。”这就是比较私人的要求了,王经有意与谢麟结好,但是因为自己处低位,故而请要谢麟的名帖,日后有事可持名帖见谢麟。
谢麟也痛快地取了一张名帖给他,王经想了一想,道:“还要一张娘子的名帖。”王先生自从知道程素素的事迹之后,就明白程素素这个“主母”能做主的绝不会只有内宅事务而已,她对谢麟是有很大的影响的。既讨了谢麟的名帖,便要再来个双保险。
程素素愕然:“我的?要我的名帖有什么用呢?”也就是女眷之前往来罢了。
谢麟想了一想,从王经手里抽出名帖,打开来摊在书案上,自执了笔与程素素:“你来署名。”
王经眉头一松:“不错,不错,这样好极了。”
程素素只得执笔在谢麟名字旁边写了道衍二字。
王经心满意足,笑吟吟地揣着名帖要走,程素素道:“且慢!”
“做、做甚?”
“拿了我们的名帖,你的呢?”
王经一笑,他早准备好了,郑重地递了过去。依附谢麟?并没有想好。不过他勉强算是谢麟“举荐”到邬州的,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谢麟的印记,与之交好也是必然的。反正不会有坏处。
次日,谢麟便动身启程,督促灾民返乡。他自己骑马,谢鸾等也不敢再乘车,都乘马观望,学着他怎么与灾民打交道。即使是堂弟谢鸾,渡河之后也不可能有时间总在谢麟面前跟着,由他手把手教,要抓紧机会,能讨教多少是多少。出仕便遇到这样的大阵仗,能学到许多东西,也是真的累,更有不少可能会出错的地方,谢鸾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与他们相比,程素素就安稳多了,车里坐着,累了还能小憩片刻。看似悠闲,实则在想: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
第156章 路上很忙
此番赴任与上回前往邬州不同, 沿途没有细吹细打的迎来送往, 却有紧紧张张的安排布置。主事官员都在,程素素的重心就是照顾好谢麟的生活——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谢麟比在邬州还要忙,除了二位已有经验的中年官员, 其余四个都是没有任何亲民经验的菜鸟。来的时候,这四个人也是有些准备的, 譬如提前了解了一下行将就任的州县的情况。凡户籍、田籍等, 除了州县有备案,在京中也有存档,客观条件的原因,京城的存档多是五年、十年更新一次, 资料略陈旧, 有总比没有强。
带了一肚皮这样的知识, 到了谢麟面前就被打击了:“教匪横行,人口锐减,人口一旦少了, 田地就要有抛荒, 不管你们先前都做了什么功课,皆不能做数了。若是还以先前的人口、田亩数为准, 是要出岔子的。”
谢鸾涎着脸问:“那要怎么办哩?”
谢麟板起脸来:“你就没个想法?”家里也给聘了位先生相帮的吧?
谢鸾嘿嘿一笑:“我……呃,下官是有准备的,可刚才您说都不能做数了。嘿嘿……那个,请您示下。”
谢麟对三房、四房的堂弟是宽容的,叹道:“我这里有一些文档, 都是新近做的,你们按地方找了自己的州县,先看一看。笑什么?!只许看,我也只有这一份。但不能以此为基准征税征徭役,到任后还要重新拟定籍簿,这个我已经上书了,等政事堂批下来咱们就办。”
这年头档案全靠抄写,谢麟手上的一部分是邬州灾民的简单统计,另一部分是河北岸原籍的简单统计,都是新近才做的。说是简单,想要在路上抄完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先看,能记多少是多少,心里有个数,到了地方才好施为。
谢麟也没有只帮着谢鸾谢理,连李巽等人一道,将手上的籍簿分给他们琢磨。两位中年官员心道,这安抚使年纪虽轻,却有胸襟肚量,对他渐生亲近之意。两人做官有些经验了的,是吏部为了平衡关系户特选的能员干吏,做事也有自己的窍门。谢麟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不但看资料,还下到灾民里去走访,就恨不得抽谢鸾两巴掌,让他学着点。
两位前辈也知趣,不等谢麟吩咐便将自己的经验透露了一些给这些新丁。且说得很委婉:“安抚使为何要携咱们与灾民同行?就是要咱们事先走访,好有个数的。”
谢麟也确是这样打算的。这二位前辈确实做官做事有一套,全了大家的面子。彼此相处还算和谐,都是同僚,无论初衷为何,都是做着重整旗鼓的工作,在这个时候耍心眼儿闹矛盾,必要被政事堂狠狠记上一笔。都是聪明人,也都息了心思,想勤政爱民拿实绩来说话。
一路上,谢鸾等有背景的也沉得下心、吃得了苦,不鄙视出身不如己者,两位前辈也不愤世嫉俗,以为纨绔少伟男,居然有点和乐融融。
连江先生见状都乐得轻松,程素素就更是与赵娘子闲在一处嗑个瓜子聊个天儿了。
赵娘子是主动找上程素素的,她的心又有点活络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千古不变的道理。赵娘子问过邹县令了,谢麟这样年轻已是正四品,前途无量,当然要抱紧了。然而安抚使并非每地都有、每地都常置,谢麟这次显然是从权,顺利的话,最迟到明年秋天,看到收成不错了,谢麟就会另有任命。可得抓紧了这一年的时间,好好与谢府打好关系。
再有一个,来了四个年轻官员,后台都很硬,除了李巽已有家室,其余三个皆是京城翩翩少年,赵娘子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凡有儿女当婚配的,遇到适龄的对象,做母亲的就难免往这上头去想。要她或者邹县令主动去提,多半要被打回,若有谢麟与程素素保媒,可能性就大了些。
程素素磕着瓜子儿,听她不住夸赞这几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又年轻又和气,最难得是肯俯下身子做事,哎呀呀,真是人比人要气死哩。我家那个孽障,到现在书还读不利索。”
程素素就劝导她几句:“说年轻,令郎不是也还年轻着吗?”
“年轻跟年轻不一样,老人跟老人也不一样,有的就是年高德劭,有的就是年纪活到狗身上。我家那个孽障,就是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哎呀,你说这一对儿孽障,别人说,就是儿女双全好福气,谁知道我的愁呢?儿子大些就罢了,女儿可怎么办?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可要给她配什么样的呢?”
程素素笑道:“做母亲的可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哎,家里那个死鬼也不知道操心儿女的事。”
程素素缓声劝道:“兵慌马乱过后,上头正盯着呢,不先安抚百姓、招俫流亡,先操心自家婚配?一本上去,什么前程都没了。”说着,摇了摇头。
“哎呀,还真是的,我可真是忙昏了头了。那……”赵娘子面露犹豫之色,低声问道,“出本钱生息的事情,还做得做不得了呢?”
上一回粮食的生意,她以为能收回本钱就不错了,赔本钱也得认,至少也跟着得了旌表赏赐,丈夫又升了职,有好处也都带上了一份。不想程素素最后还能将这本钱收回来,贴出去的粮食除了开头说好了要舍的,其余还都收回来了。赵娘子就很想再和程素素合伙做点别的生意了。
程素素道:“这个容我想一想,总要找个合适的行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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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素素就将高英叫到了自己车上。
与谢麟同行的,除了家眷、下属、返乡灾民,尚有一些先期探路的商人,其中就包括了高英。程素素对要不要带上高英一起走是有些犹豫的,只要她发了话,以高英的性子是必会跟着走的,但是不能保证是不是高英自愿的,是以程素素并没有主动提。
高英却主动提起要跟随程素素一道离开邬州的:“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妾倒喜欢四处散心。”
程素素道:“你可想好了,毕竟家乡。这次任期当不会长,到时候我们多半会另有去处,你再回邬州可就耽误年载了。你要想留下,我给你引见王家娘子。”高英现在的生意做得不算很大,但在邬州也是立稳了脚跟,离开经营得不错的地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英道:“高家分了宗,妾与母亲都跟着弟弟,弟弟在哪里,我们一家人就在哪里。他留在邬州也没有出息,当然要跟着先生走。”本来就打算好了跟着谢家混的,才起步,岂有离开的道理?
程素素不再反对。高英将邬州的产业打点好,带上母亲一同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