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1 / 2)

谢麟也知道呆在齐王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心却在直跳:“臣……”

“你在这里,最合适,”齐王慢慢地、用力地说,“释空不会去邬州。他的军粮,也不多了。你又不在,攻打邬州,不划算。”从一切痕迹上来看,这次的教匪比上次有样子得多,至少对后勤有了很幼稚的组织。并不像上次一样,一味的全是抢劫杀戮,这也就代表着教匪的占领区,会有更多的人口消耗物资。

齐王也不让谢麟白呆在这儿,命长史给起草了份奏折,将自己留谢麟帮忙的事情先斩后奏地报给朝廷。剿这么大的匪,主帅一些临机专断的权利还是有的,何况谢麟做得很好,齐王还嘱咐长史在奏折里将谢麟给夸了一番,并不掩其功劳。政事堂来了,也得这么做。至于谢麟对家眷的担心,是必然会忽略的。

谢麟不得不留了下来,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天晴,希望邬州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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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州开始缺粮了。

朝廷采用递进运输之法运粮的时候,程素素松了一口气,她虽屯了不少粮,并不想用到它们,也不想用它们发这注财。等大军退后,再慢慢卖,反正折不了本就行,折一点本也无所谓,只要熬过这一关,还是值得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到的时候。

因为粮食没有能够及时运到,齐王才要谢麟先将储备运去应急。邬州几乎没剩什么库存了,上下也都不大心急,反正朝廷的粮草很快就会运到。递进之法,很快的。

不意连士卒带灾民,人吃马嚼的过了好几天,仓库见底,也没见到新粮运到,王经先急了。

谢麟被齐王征走,邬州的官员里他最大,出了事他得顶上。他也有幕僚,幕僚给他出了个主意:“不若向城中富户借粮。”邬州虽逢旱灾蝗灾,却未遭兵火,富户家里的储备还是很安全的。

王经苦笑道:“这怎么使得?他们怎么肯借?”

“以府衙的名义借,朝廷的粮草押运来就还。”

王经家里就是富裕士绅,深知士绅之心,听了连连摇头:“那就更不会借啦,我还不知道吗?官家库里的粮如何与私家的比?”

土豪劣绅们大斗进小斗小,听起来够没良心的了吧?实际上,朝廷放赈的时候,比这还没良心,会在细粮里搀粗粮,搀麸皮,甚至搀点沙子。

对,拨出来的是好粮,一层一层地落下来,与官员相熟的米商打个照面,就有很多变成陈米霉面了。军粮如今成色尚可,等进了官府的粮仓里打个滚儿再出来,就不定是什么模样了。

灾民要一口吃的吊命,并不在乎这些。富户可不吃这一套!谁晓得你们还回来的是什么样子的?!

王经愁苦地道:“若是谢芳臣在,他在邬州倒是有信誉,或可主持此事。可齐王偏偏将他给叫走了。我在邬州时日尚短,且是副贰之职,难以取信于人。老邹更不要提他!他的人品可不算好,上头没个人镇着,他头一个就要干勾结米商、以次换好赚差价的事。”

幕僚道:“东翁,主官不在,正是看您决断的时候。这是您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办成了。”

王经反问道:“他们就直说家里也没粮了,我能怎么办?找老夏借人去抢吗?哎哟,那我就真得去死了。这些人,自家没个读书人,亲戚朋友或许还有功名呢。逼勒他们?斯文扫地啦。”

幕僚郁闷地道:“东翁怎地如此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世上哪有一点风险也不担尽得好处的事情呢?那要怕得罪士绅富户,还有一样——商人!这总行了吧?”

王经说了实话:“这岂是怕?是不能做!说是民为国本,庶民与士绅还是不一样的!教匪未至,并无累卵之危,此事做不得!”

大商人背后都有人,他自己都用化名入干股,当然他门下的商人做的不是粮食生意,想来套路都是差不多的,比如王瑱,那是谢麟的人,再比如他媳妇儿,就跟谢麟媳妇合伙入一股。小商人可能没有幕后主使,他们的存货也少啊。

幕僚只得出了最后一招:“那就买。府库里的银钱又不能吃,不如换了粮食应急,谁也不能说您这事办得不对。”

“定价呢?”王经面无表情,“是照现在的市价呐,还是压价?又是安置灾民、又是修葺城墙,再有筑土城……等等,府库的银钱也不多了。”按市价,买不了多少米。压价不是结仇么?给米商利润?要多少利润才算合适?买得贵了,钱花得多了,御史要参他的。

幕僚也没有办法了,王经一个副职想要两面净光,还不想得罪同僚,幕僚再长八个脑子,也没法给他一个万全的主意。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谢使君家里不是还有人吗?那位智囊江先生,似乎还在府衙?”

不错,有个能商量的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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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正与程素素看新来的悬赏令。

朝廷的粮草未到,悬赏令先来。匪首释空,悍匪圆信、圆光、圆闻等等,各有赏格,活捉是一种、枭首又是另一种。不知政事堂哪位大佬十分有才,在赏格下面还加了些额外的条款,譬如,以往缉拿反贼,只给首恶等等加赏格,这一次,将附逆者也定了赏格。却又将被挟裹的百姓提前赦免。又设将功折罪的条目,若一教匪小兵,斩杀同级,则可免其附逆之罪。以此类推。

百姓斩杀教匪,按教匪等级领赏。最有才的是,这份赏格,可以按照以前的惯例领钱、给种种其他优待,也可以换口粮、土地、免赋税徭役的许可等等。

江先生赞道:“此令一出,每一个教匪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啦!”

程素素道:“邬州不遭兵祸就谢天谢地啦。只是这雨早不下晚不下的,河水又涨了,新筑的土城也泡了。”

“教匪看来是放过邬州了,只恨粮草未到!看来东翁与娘子先前的准备,是必要用到啦,没想到啊,灾荒没用到,反是这个时候要动用了。”

谢麟虽赴军前,邬州大小的事务还是往府衙里报,江先生与程素素两个人就看着这些公文讨论,只能过过嘴瘾。两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皆不能明着插手。

此时二人都不知道,粮草未到乃是因为释空带人袭了其中一条粮道。用递进之法运粮,就是用的蛛网一般连结城池的官道,也不拘必要走哪一条道,不过最方便的也就那么几路。谁也想不到释空居然抽出手来,亲自将东面的一条给掐了,一把火烧了其中一批粮草。

不至于令大军完全断炊,却造成了一段时间的粮草供应的缺口。这样一个时间差,对有偌大国家作后盾的大军而言,并不是算大事。如果对手是释空的话,却足以让他再作一番乱的了。

烧完粮草,释空并未作停留,命兵士装成败兵,袭往他早就相好的城池——北山面河,又是粮仓,将要接收下一批递进来的粮食。完美!

这情报约摸要过上两三天才能送到夏偏将手里,是以邬州如今人人安心,哪怕缺点粮,要饿几天肚子,也比教匪打到城下来得好。

江先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待了王经,并且授意程素素窝在后面偷听。

王经述说难题的时候,他那位幕僚一脸的不好意思,有这样一位东翁,他也觉得憋屈。

江先生与这位幕僚的想法是一样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来的那么好的事儿?一点担当也没有!

谢麟有信誉?谢麟就没有动过邬州大家族?动过,但是得找补。可王经连做都不想做,江先生干嘛给他操这个心呢?

程素素倒觉得王经的想法很好理解,王经同学,用程素素的话讲就是,出身于封建地主阶级,当然是地主阶级的代言人,要他在没有性命危险的情况下去触动地主阶级利益?别闹了!王经可不是没有担当,而是太有担当了,甚至愿意部分影响自己的仕途。一句话,“向着富人”。某种程度上来说,王经比谢麟还要无私。

这样的“担当”,程素素挺看不过去的。王经平素说话也是家国天下,动真格的时候这毛病就显眼了,他甚至不如被逼急了的邹县令,邹县令烦了外地秀才的时候还要下个狠手呢。

江先生不答先问:“不知通判有何妙策?”

并没有,王经的幕僚将自己的主意与王经的难处都讲了,江先生道:“东翁不在府里,邬州的事情自然是通判做主。通判做什么事,权衡个八、九分就行啦,世事难两全,没有尽善尽美的。”

王经皱眉道:“我再想想。”他到邬州来,原以为是混个资历的,要说有什么政绩,第一是主官的。打从一开头,他就没有很准备好。是预备资历混个差不离,等自己做了主官再大展身手。

江先生礼貌地将王经送出府衙:“如此,便拜托通判了。幕府的调令来得委实不巧,邬州全赖通判了。”送完回来,对程素素点评王经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礼貌了:“一点担当也没有,一辈子也就是个做副官的材料!”

程素素道:“他想担当的与别人不大一样罢了,他是担着士绅富商呢。”

江先生冷笑道:“他是蠢!搞不清楚什么样才是最好!邬州是第一的,邬州乱起来了,什么贫富贵贱,都得玩完!教匪怎么起来的?还不是因为受灾吃不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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