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道:“累了一天了,先歇着?”
江先生打了个酒嗝:“明天开始,事情就要多起来啦。我可不是说这样的酒席呀!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大后天,就要看二位的‘准备’啦。”
程素素却是打定了主意,他们这样供着江先生,就是要他出力的,可不能让他看戏。不客气地说:“先生话里有话。”
江先生点头道:“从拿到赴任文书那一刻起,无论有没有准备,考验就已经开始啦。”
江先生说完这个话,又过了三天,依旧风平浪静。虽然江先生说了许多关于“准备”的话,程素素还是先计划了一下,到了邬州之后,如何安排家里这些人手,如何定一个基调等等。这些都想明白了,三天也过去了,太平无事。
到程素素开始怀疑江先生是不是太谨小慎微的时候,在某驿站落脚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次很普通的请吃酒的帖子。依旧是夫妇二人同去,一路行来,程素素应付这样的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
一来谢麟此时品级虽然不管太高,却也不低,驿路沿途遇到品级比他高的人不多,二来看相府面上,也无人硬叫板。连带的程素素也轻松许多,与妇人们说些京城的衣裳首饰的流行,赴任要注意的事项一类。譬如今天,一位知县的娘子就说:“到了当地,也要雇几个当地人,好知道些风俗。”
有些是程素素已经想到的,有些是她“没有准备好”的,少不得思忖之后,将觉得有道理的部分记下来。
自觉又学了不少东西。
待回到驿馆,却被门前一堆人给惊呆了。这群人并不像赴任之人,程素素现在也有经验了,凡赴任的人,再穷,铺盖也要有几个挑子。这些人的行李,是明显不符的。人倒是不少,男子衣着考究,两乘小轿,轿边各立一个侍女。再看后面的行李,箱笼不少,铺盖不多。
见他们一行人过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抢了上来:“敢问可是谢状元?”
江先生义不容辞地上前来:“尔是何人?为何拦路?”
这中年男子将自己的名刺双手递出:“这位先生,小人王瑱,向慕风雅,听得连三元的谢公过此,心生向往。特备薄礼,请谢公答允小人将谢公的大作合集刊刻。”
江先生眼睛往他身后一扫,笑问:“老兄不是赴任官员?”
王瑱忙说:“小人家里世代务家,到了得小人,也兼做些小买卖,不成体统。”
“何方人士?”
“河东县。”说着,便向江先生又塞了一个大红包。
江先生笑纳了,道:“你这堵着门,倒是打劫,不好,不好。”
王瑱忙向后面挥手,将人与箱笼都驱了开。
江先生道:“帖子,我收下了。东翁今日有酒了,恐怕不能见你。”
王瑱道:“这哪里是小人的家眷?二三粗婢,奉与谢公、娘子驱使而已。这些是她们的箱笼铺盖。”
二人说话的时候,谢麟与程素素的车已经进了驿站了。王瑱面露焦急之色,又给了江先生一只大红包,诚恳地道:“请先生千万通融,了我夙愿。”
江先生将两只红包揣好,道:“东翁明日就要启程,赴任的事情耽搁不得,恐怕要让你失望啦。好在河东就在邬州辖下,你是河东人,日后有的是机会了。”
王瑱张了张口,江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帖子收下啦,老兄,请回吧。这么在驿馆面前堆着这许多人,不像话呀。”
说着,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先生:艾玛,忘了约不许家暴
第88章 我的地盘
江先生小发一笔横财,转身回到驿站, 表情就没有在门外那么可爱了。一本正经地将拜帖递给谢麟:“东翁, 贿赂来了。”
谢麟口中正含地着一口醒酒汤, 被他这句话将醒酒汤从鼻孔里给喷了出来。程素素甩了块帕子给他,自己也被噎到了。再看江先生, 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样子。
谢麟收拾完自己, 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江先生掏出两个红包, 晃了一晃:“我也有。”
谢麟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笑道:“先生特意来说, 必有深意。”
“邬州河东人,”江先生观察了一下谢麟的表情,续道,“仰慕东翁才华,备下厚礼,想为东翁刊印文集。”
程素素听了都是一怔。这时节,书贵呀!送了厚礼,就为再破财给谢麟出本文集?这得是铁粉。然而这籍贯?
谢麟重复了一句:“邬州河东人?”
江先生道:“东翁再听听礼单。”将礼单念了出来, 除了些笔墨纸砚, 便是几名奴婢。不算太薄, 但要说是“厚礼”,那也是绝谈不上的。
谢麟与程素素面面相觑, 表情很明白了——这也叫厚礼?
江先生道:“想不大明白?奴婢们是带着行李的,她们的行李,就是咱们在门外看到的那样。十分不薄呀!”
“如此隐讳, ”谢麟当然看出来这其中有问题了,“哪像是真心喜欢我的文章的?他识几个字还不一定吧?”
江先生道:“东翁是明白人。这样的人,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放长线钓大鱼。总之,不会是像他说的那样真诚。”接着一撇嘴,“主人家站在地上,奴婢坐在轿子里,切,什么样的奴婢?这是做便宜岳父来的,嫁妆都备了哩。”
“噗——”程素素也喷了。
江先生正色道:“话糙理不糙。送人可比送物更划算。即便东翁不当一回事,外面却可以讲‘在知府家里有得宠的人递话’,这话,恐怕未必会有人当着东翁的面告诉东翁呀。”
谢麟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来,江先生问道:“东翁打算如何办呢?”
谢麟也不打开帖子,只说:“办什么?”
江先生道:“若以后还有人请为您刊印文集,东翁要如何甄别呢?此事难就难在,不知道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东翁是状元公,有人仰慕才华并没有什么不妥,一概拒了,岂不寒心?亲切了,又不知是否包藏祸心。此事难就难在,难道要东翁一一见了,再分辨他们是否怀有歹意?”
程素素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先生有办法吗?”
江先生道:“啊,还有娘子,若是有人找上娘子,说是想为东翁刊印文集,日子又很巧,巧在了东翁生日之前,娘子点不点头呢?”
窝去!这个真的很难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