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叹了一口气,生气就生气吧,总比回来问“这位阿姨你是谁”强。在两人面前蹲下,程素素柔声道:“爹和娘都舍不得你们,当时有危险……”
“赵先生讲过道理的,我们才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呢。我和妹妹就是想爹娘了,娘,我好想你呀。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分开了?爹和娘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谢绍拱到了程素素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
一向严肃的宝宝撒起娇来威力惊人,程素素几乎是马上答应了:“好好好。”
小兄妹对望一眼,大舅舅真厉害,全说中了。
谢秀伸出小拇指:“拉钩。”
程素素勾住她的指头:“拉钩。”
程素素:科科,和谈了,哪里再来的危险呀?
待谢麟回家之后,开宴之前,又被一双儿女撒了一回娇,同样毫无原则地与儿女拉了钩。也同样心想,我怎么还会被人兵临城下呀?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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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之后再重逢,小兄妹就变得有些粘人,谢麟与程素素毫不介绍,也不训斥他们,尽力抽出时间来陪他们。回到京城总有许多交际,拜访亲朋之时也都带着孩子。林老夫人也不禁他们这样做,书,什么时候都能读,父母带着拓展人脉却是有机会就要去的。
回到京城,谢麟就又有了赵骞作参谋。赵骞对中枢事务的建议效率极高,但却安安稳稳地呆在“小郎君的家庭教师”的位置上——还不是授业恩师——做得津津有味。
第一个与谢麟长谈的是谢涟。
谢涟与米氏感情很好,岳家对他也更亲近,从岳父米枢密那里知道了不少前线的情形。米枢密还告诉他,虽然和约是要签的,但是双方对议和都只有一点点的诚意。诚意何时消耗完,取决于双方军备的进度。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休息一下,回来干死你!
以此为前提,熟悉北方情况的人将会继续得到重用,米枢密的建议是,既然签了和约了,谢麟最好再回去呆上几年。
谢涟牢记着岳父的建议,准备侄子回来之后与他好好谈一谈。翁婿二人都看得出来,叶宁很希望谢麟能够留在京城。一则是确实希望外甥平安,二则也是希望外甥能够在相关方面做臂膀。但是翁婿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谢麟继续去北疆呆上几年的好。
米枢密的话说得很有技巧:“看李相公,宝贝似的一个女婿还不是放在那里了?那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怎么可能做吃亏的事情?跟着他走,一准没错。”
谢涟将米枢密这话变作了自己的意思,赶在第二天谢麟去叶府之前,与侄子作了一次长谈:“以后都是靠现在的积累翻本,年轻时攒的本钱越厚,日后就越轻松。你与你妻舅年岁相仿,履历也相仿,他那岳父看他比儿子还要紧,咱就比着他来做。”
谢麟不客气地送了四叔一个白眼:“您就说我舅舅的安排还不够老练呗,真是的,跟我还弯弯绕绕的。”
谢涟一拍巴掌:“你知道这个意思还说出来干嘛?!”
谢麟笑笑:“我也不想现在就留在京里了,不过看宫中与两府的意思,我还是要盯到定下盟约再回去的。”
谢涟放下心来:“你心里有数就好,同你舅舅好好讲,他是很担心你的安危的。上一次可将他吓坏了,将……咳咳,枢密府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我舅舅?骂人?”
“想不到吧?”
谢麟有点得意地笑了。
谢涟之后是谢涛,继而是孟章,他们占着地利之便,都抢在了叶宁前面。等到谢麟携家带口去叶府的时候,叶宁已经无力回天了:“你的主意可真大!”谢麟在舅舅面前可就自在多了,竟也学了儿子的招式——凑上前抱着叶宁的胳膊央求。
叶宁受不了地搓着胳膊:“好了好了!去就去!记着,你是安抚使,不要再往前面冲了!你这一走,我就觉得你娘站我背后看着我。”
提到亡母,谢麟也不撒娇了,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叶宁这才放他走。
一圈的亲友转完,程素素的频道也调了回来。
先的程家,在那里,程素素见到了新上任的二嫂,却又没见到三哥程羽。经赵氏解说才知道,与她前后脚的功夫,程羽随着大军北上了。这时节大仗已经打完了,再有冲突也不至于是玉石俱焚的惨状,程素素担心之情稍减。为解赵氏忧心,程素素提到了小青的婚事来转移赵氏的注意力。
赵氏也是看着小青长大了,自家日子过得还不错,对别人也就特别的宽容关怀。当时便说:“三娘将你奶到大,小青也陪你这么多年,与咱们家人是一样的。男家既然是官身,就不能叫人瞧不起小青,以后有什么,咱们可要给她撑腰的。她的嫁妆,咱们也要添一份子才好。”
程素素乐得她讲家长里短,连程犀受伤的事情都没有对她,只悄悄与大嫂李绾说了。李绾已知此事,叹道:“我在家里也没敢告诉长辈,我娘家那里的消息,说他已经好了,我已派人送了药去,又央了娘家找好大夫。不想我爹说,军中的金创药比咱们这里的好多了……”
下一站顺理成章就是李府,交了李巽转的家信,程素素与谢麟一道被拎到了书房听训。李丞相已知连山之事,很是欣慰地道:“天叫他遇上了你,倒是他的福气了,他的婚事,男家若无亲眷出头,我来安排吧。”
程素素巴不得这一声,代小青谢过。
接下来才是讲正事,谢麟被李丞相拉下来往翅膀底下遮了半个身子,李丞相就会给他操个心,李丞相的建议也与米枢密一般,希望谢麟往北疆再混个几年。这又与夫妇二人的计划不谋而和,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李丞相的重点还是在和谈上,他与叶宁一样留谢麟下来问了许多问题,不同的是,叶宁没有询问程素素,李丞相却不会漏掉这个晚辈。面对李丞相,程素素除了她悄悄做的间谍工作,其余的全都讲了。
李丞相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途并不插言,待二人讲完,李丞相才说:“你也长大了,比小时候稳重多了,也能干多了。书院办得很好。你们从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了,不止是准备你的仕途,也要准备好这个国家。”
程素素微愕。
李丞相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船也有大有小,船大扛风浪,船小好掉头。咱们开的是一艘大船,有征兆就要提前准备,否则事到临头再转弯,是要倾覆之祸的。党争?什么时候不争了?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儿罢了,有人,就会争。但不能争得太狠,手段下作,又误了正事,那可就真是千古罪人啦。看出有文武不和的苗头来,及早设法,很好。”
他长篇大论说这许多,谢麟先谦虚:“伯父对我的期望也太高了。”
“别说你没有想过,”李丞相很不客气地道,“既想了,就不止要想这个位子上的风光。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累。”
谢麟老老实实地受教。
打李府出来之后,程素素主体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她除了料理家务,就是奔到史府里去向史垣求教。头一天是带着一双儿女去的。
到了就被骂了——这段日子以来,程素素的功课是丢下了不少。史垣也不与她客气,离别之情也不叙,先让她写几页字,一看就是丢松了没练的,再考点书,背得倒还没开始忘,解释却有些勉强,再出题考做诗,这本是程素素的弱项,更是稀里哗啦。
彼时史垣正被公事缠得焦头烂额,再看学生的功课一塌糊涂,先堆出一脸的假笑来:“阿绍啊,你带妹妹去那边找阿婆玩去。”
哄走了孩子再拍案大怒:“我听说你给书院写了一副楹联,你这是将所有美德都倒出来写楹联上,把你自己倒空了吧?!”
一口气骂了半个时辰,程素素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立着听了半个时辰的训。待史垣骂累了、气出了,停下来喝茶解渴,程素素又撩他:“老师这是哪里受了气呀?!”
擦!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打死这个学生!
学生还不住嘴:“我猜对啦?”
“还不是那个魏九!”史垣的怒气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