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缓缓抬手,慢慢地说:“这乱糟糟的,哭天喊地,被人听到了,更下不来台了。先叫底下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说,外婆有了年纪,身子不大爽利,阿娘来探亲的,也累倒了。先这么说吧。”
赵家上下都在无措之时,她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很好的缓解了大家的焦虑。
然后便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施施然走到赵永年面前一行礼:“外公,我是晚辈,本不该插言,可如今这事,又是女眷的事儿,容我多事了。”
赵永年连咳数声:“咳咳,咳咳,都是家教不严。你有话,就说吧。我们,要给你一个交代的。”说着,声音也哆嗦了起来,显然有些不忍。
小表姐已经醒过来了,颈上带着勒痕。一看这痕迹,程素素就知道,她是真心求死了。此时她正脸色苍白,可怜巴巴地看着程素素。她们姐妹看程素素,总觉得她过于飞扬恣意,有些微的不适,也有些微的羡慕。然而若说盼着表妹不好的心意,却也没有。
然而无法自辩!首饰她是提过的,姑妈给的,也提过的,自己嫁妆的事,也是说过的。可是!并不曾将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没起过占人家产的心思!
她想说,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是,心里有些羡慕好首饰、好料子,也会想“若是我也有这样的……”,可从来没有过“这些该是我的”这样的想法。一如所有钱包不丰满的姑娘,走进奢侈品店里的心情。
她事后品味,自己的话里,仿佛真有那个意思似的。
程素素第一句话却是问:“表姐,杏娘问过你什么?你是怎么答的?”
小表姐声音沙哑,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没和阿杏说过。”
“嗯?”
“是对小秋说的……”
程素素望向小青,小青肯定地道:“就是杏娘,那回是送桃脯,秋娘不吃桃!”
小表姐道:“我真的只有将簪子给小秋看过,杏娘不爱这些的,我不会记错的。”
“说了什么呢?慢慢想……”
“就是,看了镯子,她问我怎么来的,我说姑妈给的。她说簪子好,我就说,是……是……是姑妈年轻的时候得到的,姐妹们都有的……小秋就说,要是多有几件,正好当嫁妆……”
程素素一句一句的话,小表姐一句一句地答,有时候程素素会重复已经问过的问题,小表姐也一一回答。言语略有出入,大致讲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小表姐只告诉过小秋,首饰是姑妈给的,姑妈年轻的时候似乎得到一注横财(赵氏的事情,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嫁妆的话,也提过两句,因为知道在议亲。夸过以后表妹的嫁妆肯定比自己的好,想将这注横财据为己有的事情,是没有说过的。
小表姐也有丫环,证实小表姐说的,确乎如此。
小青却一口咬定,杏娘那里问的,肯定是那些问题。
小表姐不敢置信地道:“阿杏?她怎么会?”
说话时,大夫又到了,程珪看着摸脉、开方、煎药,送大夫出门。见到程素素,谭氏先羞愧了起来:“孩子啊……”
一见女人哭,程素素就头皮发麻:“外婆,事情另有内情。我得先查上一查。”
谭氏一怔:“怎么?”
程素素道:“你们少待,备车吧,有劳舅舅、表姐,随我一同出去。咱们,会一会杏娘。小青姐,你也来。”
程珪起身到:“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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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没有录像、没有录音、没有截图,小青是程素素的侍女,小表姐的证人也是侍女,若是双方对峙,则公道来说,都不可取信的。唯有从小秋、阿杏那里取得有力证据。
程素素选阿杏,实是偏心小青——小青是与她接触的。
程素素先选了太白楼,订了个包间。不是饭点,包间还算好订,订了连在一起的两个。先邀了阿杏过来。她平日出手大方,与小表姐同游时邀请之事虽少,也不是没有。
阿杏接了帖子,不疑有他,带着丫环,到了太白楼。
程素素将舅舅、程珪藏到隔壁听着,自己与小青、小表姐迎接阿杏。摆茶上点心,先说两句京城天气,程素素冷不丁就切入了正题。小表姐大吃一惊,待要阻拦,却见阿杏一脸疑惑:“原来不是的么?”
小表姐急哭了:“我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呜呜呜。”
阿杏道:“你别这样,我也是不信,才悄悄打听的。若是信实了,凭你们家有什么进士大官儿,出这种争家产的事情,我也是不敢沾的。”
程素素笑道:“谁家缺这几个钱?”
阿杏点头,狐疑地问:“那……小秋?”
小表姐道:“我可没有对她说那些话!”
程素素抬手制止了她:“不知杏娘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你先说。”
“我下帖,请了秋娘来。劳烦杏娘,与她聊上一聊,我们听着,可好?”
阿杏道:“当然!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又不是男人,要争权夺利,路上交上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怎么这么多事呢?”
程素素一指小表姐的脖子:“杏娘不好奇?”
阿杏道:“你们做事,自有道理,不肯说的,我何必多问,彼此尴尬呢?”
小表姐都上吊了!差点儿没命。
阿杏的脸色也变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素素道:“阴差阳差。杏娘,拜托了,我们先避一避。我要听到确切的话。”
阿杏郑重地道:“我也想知道的。”
程素素拉着小表姐,也躲到隔壁去了。不多会儿,小秋便被引了过来。她还是一惯的可朗,见了阿杏先笑道:“哎呀,你也到啦,咦?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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