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说话,三个学生比鹌鹑还要乖,另一个高据则暗自惊骇。高据自诩是个聪明有智计的人,当然不是觉得老师和东家笨,相反,这些都是聪明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位的身份助长了他们的才智。换一个困难的环境里,或许就未必有这番成就了呢?
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的服了,至少这位娘子凭自己的脑子办得到的事儿,他认为自己很难办得到。如果不是需要向齐王、向谢麟交待,这桂圆就悄没声地打进魏国了。遇到危险而脱险不是太难的事,顺手就塞一堆间谍过去,还是对方乐呵呵地欢迎的,这就困难了。
他不知道的是,程素素已经计划了另一个桂圆了。
石先生问的就很上路了,接着问了程素素幕府将校的精神风貌,好不好伺候,军纪如何,扰民的问题,与文士之间的纠葛之类,当然也就说到了文、武之间的裂缝。继而又问了程素素关于敌我双方强弱对比的判断,判断的依据等等。
这件事情程素素却是想过的,应对的办法她也想到了一些,先向石先生确认了:“我倒宁愿自己没说中,如今这般,只怕要僵持得更久了呢。”
谢麟见缝插针地:“不必忧心,我们原本不就是作好了僵持的打算了么?若我军势如破竹,还僵持的什么呢?”
石先生道:“只是人心……东翁,这股溃败的不安还没有蔓延到腹地,却已弥散在东翁的辖下了。政事堂的小事,却是东翁的大事。该如何安抚军民人等,不令畏敌若虎,又该如何激励军民奋勇杀敌呢?”
程素素温温柔柔地握着谢麟的手:“谢先生,重操旧业吧。”
“什、什么旧业?”
“开书院!”
谢麟一怔:“什么?”
“再开一所天一书院,就在此地。兵慌马乱的,失学的人也不少吧?”
谢麟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石先生等人也糊涂了。也不怪他们,如今这么多事情,千头百绪,正事且忙不过来。教育?先放一放吧,哪怕谢麟最初的政绩就是靠教育也一样。
程素素道:“带风气啊。”招了来,怎么教还不是你说了算?招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说了算。
谢麟顿悟:“这样么……确实就不能死读书了,读完了书只读利了嘴,于国无益。”
江先生一心为着东家考虑,也知道这样做利益巨大,且比京城的天一书院更有凝聚力。不止是利益的捏合,还有性命相托的情谊。只是这样一来,要忙的事情就又多了一桩,会很累。
程素素道:“在东路,齐王也就是将闹事的书生发给我哥哥管,大哥就让他们做策论去。”理由都是现成的,约束年轻热血的学子,以免他误己。真闹大了,一句话不许考试,一辈子前程也就没了,对吧?
江先生的笑容舒展了开来,这才有心揶揄地看着谢麟,心道,看吧,我就说她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哪知谢麟地对程素素道:“你辛苦啦,还要再为我筹划这么多,不要太累着啦,且放宽心。”口气里满是感激与爱惜。
江先生:zz!
学生们愈发的鹌鹑了。
谢麟心满意足,小心呵护着妻子回去歇息了,留下江先生等人面面相觑。良久,江先生道:“咱们,这就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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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程素素善解人意地对谢麟道:“齐王快来了,事情又多又忙,我又给你出难题啦,你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了。”
谢麟硬是又赖了一刻钟才走,临走前说:“也别总闷在屋子里,出去疏散疏散也好。叫小青姐陪你走走,唔,多带些人!不要走远!”
谢麟前脚走,程素素后脚就“疏散”去了。
一间很素净的屋子里,程万年垂头独臂:“见过娘子,娘子这一路可好?”
程素素含笑道:“当然是好的。”
程万年微有急切地道:“听说西路大败,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不要急~”程素素慢悠悠地说,“将内掌柜叫来吧。”
“内掌柜”是个代号,正常的内掌柜是指掌柜的妻子,在程素素这里,内掌柜却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代号么,让人认不出来才好。
不多时,“内掌柜”便到了,这是一个白净的年轻人,不顶英俊,却令人看着舒服,并且过目即忘。来人叉手而礼:“六爷。”
“唔,”程素素将他看了看,问道,“你的心愿还是没有变吗?”
“是。”
“很好,这是你的密码本,呼延英的画像看过了吗?”
“是。”
“从现在起,你就是游家的子弟了,小名叫桂圆。你的姐姐正在庙里修行,根本不可能东奔西走,她身体并不好,也绝不可能挥得动鞭子去打人,更不会去做什么交易。所以呼延英见过的那个嫁到江家的游氏女,肯定不是你的姐姐,到底是谁,你也不知道……”
江先生说的,程素素当然也想到了,派间谍那都是机密,没有谁谁都知道的,那是王三,不是桂圆。桂圆还是要派的,不然白瞎了她跟呼延英这次偶遇。这些都只能闷在程素素自己的心里,绝不能再说出来。要在这里讲出来了,那跟之前到处招供遇到呼延英还安排了桂圆,有什么区别?
至于呼延英,让他去等“游氏”好了。不过,估计如果严新平暴毙,呼延英大概是没有心情再去管“游氏”了的。
“桂圆”走后的第三天,简陋的天一书院开张了,既没有提前筹划的场所、工匠、老师,也没有状元讲学的噱头,朴素而平凡地开张。只有大门上谢麟手书的匾额能证明这所书院不是骗子开的,确实是与谢先生有关。
书院开门第一天,程素素送了谢麟一副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东林党一言难尽,这副对联如果没有被自视甚高的歪解的话,确是说得很不错的。
谢麟眼睛一亮,这读书人写的对子,写到了他这位读书人的尖子的心坎儿上了,当即道:“知我者,娘子也!”命人镌在了门柱上。
因兵乱而失学的人不在少数,谢麟又放宽了条件,很快便招到了百余人——这个数字还在上升。谢麟十分满意这样的成果,写信回京,请他的老师郑先生速递点老师过来讲课。
程素素立在廊下,看着满院的学生,心道,命令已经下下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治死严新平了……
第219章 几多琐事
各种意义上的涉险过关, 程素素收获了学生们的景仰, 谢麟得到了江先生的鄙视。受景仰的略有所觉,被鄙视的毫不自知,依旧做过着他们的日子。
战时一切都很迅速,齐王中军来得极快,谢麟的准备工作也做得简单而周到——凡大军所需的都准备好了, 凡个人享受方面的, 都只能量力而行。齐王也收敛了脾气,只要求他的军需以及要求地方上配合的部分做好就可以了。饶是江先生一张刻薄的嘴也要感叹:“齐王骄横一世, 到得晚年却要吃苦头了。”
这许多的兵马到来, 程素素也忙碌了起来。官面上的事务轮不到她出面, 而在战时,女眷也是极少的。本朝也沿用了一种“官员不在籍贯所在任职”的传统,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外来人口, 如此繁忙而危险的地方, 一般人也不带家眷过来。程素素也就免了许许多多的交际,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