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道:“你的母亲,看着你伯父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好欺负,就逼死了你的大伯母,还想谋害你的堂弟,好为你夺家产。是不是很感动?你呀,盼着你弟弟们不要娶一个像你母亲一样的妻子才好。你们两个出嫁的女儿也来讨情?婆家会怎么想你们?你们还要命吗?”
哭的顿时收声。
程素素研究过二房,儿媳妇是最好撬的墙角,亲生儿女就难搞,连庶出都不太好收拢。凭良心说,郦氏也是个比较不错的嫡母了。事情但凡没那么大,他们一准儿站郦氏那一边。
眼前却是一件“原罪”性质的大事。
谢丞相悠悠地道:“逼死寡妇,自己也成了寡妇。报应。”
谢鹤张口欲言,竟然词穷。他原想好的,拿“芦衣顺母”的典故来讨情。谢丞相不等他说这个,就先直指人心最可怕的地方。谢鹤顿时将“芦衣”给忘了,担心起自己来了。
谢丞相失望极了,旋即又想,要是谢鹤真能救得下郦氏,自己何至于……
挥退了谢鹤等,谢丞相喝了碗参汤,等叶宁上门来。
先来的是程素素,她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因为睡前哭了一顿,又喝了两大碗安神汤,眼皮发肿,倒像个伤心欲绝的模样了。
谢丞相道:“委屈你啦。”
程素素眼圈一红,想说什么,又看看赵骞,这人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等谢丞相点头了,才说:“我这算什么呢?是官人,他正加紧赶路呢,我想去迎一迎他的,自己也散散心。”
谢丞相道:“寒冬腊月,叫你们三叔去吧。”
程素素忽然跪下了,谢丞相道:“这是做什么?府里也有事要你做呢。”
“不是为这个。”
“唔?”
“等官人回来,请您待他宽容些吧。我原以为,老天就是这样,给了些什么,就要拿走些别的。所以少年扬名,老天就要他过得苦些。丧父、丧母、祖孙不能亲昵,都是老天给他的坎儿,天意难为,他该坦然受之,顺求自然不必强求。没想,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咱们,就不要让恶人如意了,好吗?”
谢丞相叹道:“唉,起来吧。”
程素素默默地爬了起来。
谢丞相道:“府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丧事,还是要办完的。郦家,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想在阿婆那里帮忙,那边的事儿,交给大嫂,行吗?”
谢丞相点头。
程素素猜着张骞的身份,缓步退出。出了房门,抬头看到了叶宁与郦树芳——他俩都是接到消息就赶过来的,前后脚在门口遇上了。程素素退后一步,等二人过来,福一福,叫一声:“舅舅。”
叶宁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程素素地低头,等他们俩过去,却不急着走。郦树芳的声音打房里传来:“我是教女无方,可单凭一句发昏的鬼话……还请相公明察。”
“我这里,不是三法司!”
程素素心里笑了,谢丞相这话说得真好,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谢先生,不好意思,事已搞完。
芦衣顺母,大概就是,妈死爹再娶,后妈自己有了儿子,前妻儿子被后娘虐待,亲爹发现后不干了,要休妻。儿子劝他爹:现在是我一个被后妈虐,你要离婚了,我弟也就有后妈,也要受虐了,不如留着,至少我弟还能过好日子。
第121章 风雪之夜
北风呼号, 雪花飞舞。
官道上, 一辆高大的轩车拖着一串队伍, 迎风赶路。谢麟、江先生、高据,三人挤在车里烤火。三只菜鸡原想自己骑马的, 那会儿还没下雪呢, 三人雄姿英发上了马, 快马加鞭跑一天,第二天起来走路就像鸭子了。灰溜溜爬进车里,绝口不提继续骑马的事了。
谢麟道:“瑞雪兆丰年, 邬州不晓得下雪没有。”
江先生捏着一只扁扁的锡壶, 拧开盖子,灌了一口酒:“瑞雪丰年?东翁还是想想天气寒冷有没有倒卧吧。赵通判升做知府了去,新通判未上任。相公休致而已,东翁此时返京, 时机不妥!”
谢麟笑道:“我已安排好了的。再说,我还几日就可面圣了,圣上怎么也得先给我一个通判。”
江先生翻了个白眼:“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月,多要一个月。”
谢麟道:“最多半个月, 他就得给我赶过去顶着。”
江先生歪着嘴、斜着眼:“呵呵。”
谢麟无耻地说:“道灵的同年, 不知道还有能用的没有呀?”回京就跟皇帝要个人踹过去干苦力。
江先生喷了, 酒落在火盆上,火焰冒起了老高,一阵的猛烈咳嗽:“咳咳, 东翁,你……”无耻啊!
谢麟大笑,也摸出只酒壶,慢慢喝了一口。酒入愁肠,开始担心了起来,也不知道程素素在府里怎么样了。独个儿在京城,就不能随意出府,孟章是个可靠的人,不能出府、见不着面,能有什么用?不能事事都靠仆人传递消息吧?限制真是太多了!二房又极可恶,脑子不够辈份补。
江先生对谢麟已有了解,宽慰道:“东翁不要过于担忧,娘子是个明白人。”
谢麟道:“我知道。她明白她的,我担心我的。”
江先生奸笑:“伉俪情深呐!”
扎心了!什么伉俪情深,平生最蠢一件事就是把老婆当学生养,特么养成师徒情深了!好在谢麟不愧江先生对他“无耻”的评价,食指在空中打着圈儿,问心中极狡诈的狗头军师江先生:“那要如何才能,嗯嗯嗯,更亲密呢?”
江先生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东翁会不知?”
谢麟还了他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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