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没再逼问,和气地与道一商量:“师兄,阿墨我带走,好不好?”
“?!!!”李墨要崩溃了,“什么?”
程素素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要和‘妖道’在一起?这里有一观的‘妖道’,可不太好。”
道一与李墨脸上同时红了一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犀也是两难,这个来历可疑的人带回家去,不安全。留在观里,也不雅观。
程素素还在火上浇油:“为什么不先假装要回去,半路再回来呢?”
李墨张口结舌,终于崩溃地哭了起来。
程素素还觉得她很奇怪呢,凑过去:“跟我,不比跟‘妖道’好吗?”
李墨泪眼汪汪地看了道一一眼,道一尴尬极了。
程素素站起身来:“你看他干嘛?跟我走吧。你两回说的话,是两个样子,潜入观里也不知要做什么、做过什么。明明想逃,许给川资,你又不肯回家。既然也读过卷宗,该知道自己有多可疑。还不走?”
程犀与道一想说什么,都被她可怕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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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李墨带回家,程素素对外的说法是:“路上拣到的,父母双亡,又不想和途因家乡受欺负。怕违了朝廷禁令,回来咱和她定个契,当是咱家雇的人。等到了期,朝廷安置的命令也差不多了。去留随她。”
从赵氏往下,都十分同情。小青见她还没有冬衣,翻出自己的一套衣服来给她。采莲与秀竹凑了个简单的妆匣给她,李绾命人分拨了新铺盖。女人们的行动力,十分惊人。这般热情劲儿,将李墨感动得眼圈一红,紧紧将铺盖给抱住了,像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
然后一转脸,又被浇了一盆冷水——大魔王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脸上哪有“给自己出完殡”的死样子?
程素素道:“好啦,先让她安顿下来吧,相逢即是有缘,以后,阿墨就跟着我了。”
赵氏不放心地说:“那你可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程素素笑得甜甜的。
从此,程素素便将李墨随身带着,走哪儿带哪儿,睡觉都让她跟自己一个房里睡着。
没用三天,李墨就受不了这个压力了,她不知怎么的,就是怕程素素。横下一条心来,主动和程素素搭话。
才走到跟着,程素素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呀?”
“咦?”
“你又不是犯人,没个自己的打算吗?”
“不……不是说我可疑吗?”李墨鼓起了勇气,“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姐儿面前,我不敢说谎。我看出来,你们不把我送官,又不放我,是担心我听到什么秘密。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这话说出来,我知道嫌疑更大了,可我说的是真话……我……”
“没有什么秘密,”程素素将书推远了一点,“家里进了个生人,问一问。看孤儿可怜,想帮一帮……然后就……”
程素素摊了摊手:“我将你领回来,是知道乡间确实有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缺德事儿。所以问你,留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惊喜来得太突然,李墨反而不敢相信了:“啊?”
“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紧。哪怕没有听到,没有你这个人,有心人也能炮制出一个假的,随便什么人,都能搞个冤狱。我从来不怕冤狱。明白?”
李墨呆呆地点点头。
程素素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李墨其实想了很久了,“能……再拜那个师父吗?”
“哈?”程素素也不觉得意外,“我要与你说的,也是这件事情。你读过书?”
“嗯。”
“那该知道,嫂溺,援之以手。叔嫂不相通,然而性命攸关,从权而已。君子坦荡荡,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妖道’,就不要想了。一件事,你心里过去了,它就过去了。你还小,不要因为一个意外,就仓促决定一件大事。”
李墨怔了一怔:“我……还是想……”
“不急,你可以再想想。”
“哎……”她有点弄不明白,这个大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程素素依旧将李墨带里带外,又过两天,李绾那里派了玉箫来请:“小娘子,大娘子前番说的,问牙婆买两个丫头给小娘子。如今人带来了,请小娘子过去看呢。”
程素素将李墨也带了过去,挑人不在李绾院子里,倒是在赵氏房里。程素素到了之后,牙婆才开始介绍。这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牙婆,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会以为她是哪家精明干净的老板娘,热络,又不会谄媚得令人皱眉。
“府上慈悲,肯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丫头。她们都是来京之后,不想还乡的孤女。自卖自身,来历都是有的。”一应身契文书都是全的,签的是死契。自卖自身,其实是求一个落脚安身的地方,抬价的反而是牙婆——要抽成。
牙婆带了四个挑选好的姑娘过来,年纪略大,总在十五、六的样子,牙婆道:“年纪略大些,稳重,合府上的用。虽说小孩子自家调教了放心,眼下不大凑手。他们早几个月都抢得差不多了,又或是做旁的用的。”
四个姑娘,牙婆先挑完了的,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都是看起来干干净净,比起一般村姑要细致些,然而相貌斯文不如采莲、秀竹,底气也不如小青足。
程素素便选了一个杏眼的,一个圆脸的,赵氏与李绾,也都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使唤人,可靠不可靠,也还是要用了再细观察。反正是死契,不合用再换掉。
两人官话倒说得还可以,李墨还要带一点口音,二人官话口音几乎听不出来。问名字,一个叫李二姐,一个叫张三姑。程素素留意看二人的手,也不像是识字的样子,然而说话十分得体:“名儿不雅相,姐儿叫不惯,只管改。”
程素素道:“先用着吧。”
李绾道:“那和三娘就……”
程素素笑道:“三娘是我乳母,该涨辈份儿啦。”
卢氏就成了卢妈妈。采莲、秀竹,也顺理成章地有了后辈,粗笨活计,且留给新人去做。这两个新人,做起事情来力气比她们两个还大,又很勤快。唯一令二人不满的是,总是想往程素素面前去凑,又时常在背后拿方言嘀嘀咕咕。
其时交通不够便利,隔座山、隔条河,口音都不一样,李、张二人的家乡离京城上千里。北人听南人说话,端的是一口鸟语。采莲、秀竹二人十分苦闷,私下常说:“上顶着小青姐,那是旧仆,不好攀比。阿墨是主人家救急,不当奴仆看的,不用比。这张、李算什么人物?削尖了头往上钻,还私下结党!”
这话被程素素听到了,不免觉得好笑,同乡抱团,岂不是常有的?朝上结党,也以籍贯结为阵营,也是很常见的。新人乍来,又有同乡,亲近一些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