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黑暗,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方知看不见前方后路,跌跌撞撞的摸索,急得哭起来,一声声喊,却不知道喊得是什么,那两个字黏黏糊糊的粘在喉咙口,发不出声音。
终于让他摸到了一个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他去拽那人的手,下意识的想让对方帮帮自己,眼前却猛地大亮起来,他受不了的眯起眼,等适应了光线后慢慢睁开眼,握着的正是宋承青的手,可那手像是被一根线系在上面的,肩膀处断了个血窟窿,汩汩地冒血,胳膊被他一拽,竟掉在了地上,血溅湿了他白色的绒毛鞋,是冬天的某个早上宋承青亲自给他穿上的那双。
眼前的人已然是没了生气,全身都已经僵硬,手断在地上,身子被轻轻一推,轰然倒地。
瞬间热流上涌,方知在梦里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脑袋嗡的一下就什么都听不见了。紧接着像是有人在喊他,一声声的,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小知——你醒醒!醒醒!”
“主子你醒醒!你别吓我!呜呜呜这是怎么了……”宋荷吓得摊在床边哭。
方知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闷热发紧。
“醒了醒了!——”
挣扎着想坐起来,唐月和宋荷忙去扶他,给他擦满头的汗,两人眼里都挂着泪。方知慢慢喘匀了气,一下子抓住了唐月的手,哑着声音说:“我要去找他。”
“找谁?!”唐月再三确认。
方知双手去摸自己的小腹:“万一真出了事,我还想见他最后一面,他还没见过肚子里的孩子,他回不来,那我就去找他!”
宋荷吓得在一旁忙摆手:“主子去不得!那军营是什么地方,路途遥远,你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小的啊!”
唐月急了骂他:“你疯了不成!外头那么乱,你带着个肚子有那个命到那里吗?!万一他没事呢?!你要让他愧疚至死吗!你不想要孩子啦?!”
方知去拉她的手,哀求她,眼里落下泪来,一声声哭着:“我梦见他了,我梦见他没了,死的好惨,我想去见他呜呜呜呜——”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这几天天气不好信没送到手罢了!你再等等,等过段日子天好了,他肯定给你回了信来!”
可方知还是一声声的哀求,哭的狠了肚子被一下下抽泣痉挛着,便用双手去扶肚子,这么些天的憋着不说话,今晚的哭叫直让唐月听得心碎,可又不能真让他去送死,哽咽着哄他:“你听话些,不要让他担心,他肯定能回来!”
方知不停摇着头,满脸是泪,似乎是被梦境吓到了,总觉得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提示,不依不饶的说要去找宋承青。
别骂我,骂宋承青那个猪头。
第35章
唐月不答应他,他就自己想着法子跑,那细瘦的身子挺着肚子搂着个小布包,在门口被宋管家拦下了。
“哎呀我的祖宗!您不在屋里好生歇着这是要做什么去?那地方是能去的吗?快些听唐月姑娘的,回屋歇着去吧!”
方知不肯,力气倒是大,跟头小牛似的拉都拉不住,路过的家丁护卫看见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忙跑来帮忙。
方知被拦回了小院里,坐在床上哭,唐月在一边没了法子,从昨天到现在,这人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你好歹吃两口吧,你这样子怎么去找宋将军?”
方知哽咽着说气话:“我吃了就能去找他吗?!我就不吃!你们都坏!走开!你们不让我去见他呜呜呜呜呜”
一声声哭哑了嗓子,宋管家在外头听的老眼浑浊,让人去快去请大小姐回来。
下午的时候宋芷夏来了,急匆匆往这边赶,走到房门外正好听见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那嘶哑的嗓子喊着说什么不让他去见宋承青。
推了门进去,满地碎瓷片,唐月挂着眼泪在收拾。宋芷夏又急又气:“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自己的身子不顾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
方知看见宋芷夏,哭着直喊:“长姐,我梦见他了,我梦见他没了,死的好惨呜呜呜呜呜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吧——”
宋芷夏被他拉着手哀哀地恳求,鼻尖泛酸:“都是梦,你别怕,承青好着呢,你且安生等他回来,父亲还没当上,他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你乖些,不要哭……”
方知不听,把头埋进膝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这么哭了整一天,一把嗓子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可见了人,还是去拉他们的手,求求他们放他去找宋承青。
直到第三天上午,方知已经两天没睡没吃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宋芷夏再没有其他的办法,红着眼松口了:“你吃点东西,有了力气就去找他吧。”
方知抬头看他,宋芷夏说:“你先歇两天,把精神养回来,我去府里调些人手,再加上承青原本留下的护卫,让他们都跟着你去,你带上唐月和宋荷,你去找他吧,成不成?”
方知终于点了点头,挂着眼泪,乖乖去吃宋芷夏喂他的东西,想快些好起来,只不过刚咽下去一口就皱着眉头哭了,扯着一把破铜烂嗓说:“疼。”
宋芷夏心里着急又心疼,嘴上哽咽着骂他:“哭了这些天,连口水都没喝过,能不疼吗?!来,先喝点温水,不要急,慢慢来……”
一口口喂他喝水,把嗓子润了,又把那碗熬的细细的米汤粥喝了小半碗,忍着疼,吃一口歇半天,但一想到要去见宋承青,又强撑起精神去吃。
这么养了几天,方知一顿不落的逼自己吃点东西,终于有了些精神。宋芷夏从夫家调了一队人马过来,加上宋府原本的人手,方知被唐月和宋荷扶着上了马车。
宋芷夏看着远去的人,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承青怕是不会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