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墓要祭拜的是夏千沉的父亲。
夏千沉没见过他,因为他过世的时候,夏千沉还在娘胎里。
但其实夏千沉挺希望他还活楠3枫着的,不为别的,就为夏主任这么反对他跑赛车。
次日早。母子俩买了花,和一些祭拜的东西,停好车后进了公墓。
天气不太好,有些阴。夏主任穿一件黑色风衣,两只手揣在兜里,走在前面。
他父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拉力赛车手。
他父亲死在了赛道上,当时夏主任已经怀他七个月。
那时候很多种强烈的情绪一齐攻击着她,攻击着彼时是一位孕妇的她。
悲伤、愤怒、自嘲。
强大的定力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迅速封存住这些情绪,努力给胎儿维持一个平和的发育环境。
然而人生总会给人一些并不需要的惊喜和巧合,她的儿子成了赛车手。
dna动了?蹦迪了?
dna恐怕抽筋了。
夏千沉对着石碑恭敬地磕头,然后看着碑上的「林安烨」三个字。
这是二十多年前名声大噪的拉力赛车手,他热爱他的赛车事业,他也死在了他终生热爱的赛道上。
夏主任觉得,像这样热爱极限运动高于妻儿的人,他的孩子不配冠上他的姓氏。
“行了,走吧。”夏主任说。
夏千沉爬起来,走出两步后才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然后回头,向石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很理解妈妈,放在那个情况下,独自一人生下孩子,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临到今天,她还能每年来摆点鲜花已经是仁至义尽。
这就是夏主任反对夏千沉开赛车的原因,但他妈妈是个非常理智清醒的人,她知道该来的无论如何都躲不掉,所以学会了共存。
换种方式说,就是认了。
她总不能以死相逼,或是打断夏千沉的腿。
驱车返回市区,两个人找了个餐厅。刚刚到十一点,午饭时间还早,所以这家餐厅还没什么人。
“您好,我们这里有乌龙……”服务员忽然顿住。
意识到声音有些耳熟,夏千沉的视线从菜单挪开,慢慢上移。
“乌龙茶、普洱茶、龙井茶。”钟溯带着一贯礼貌温和的微笑,“中午好,喝点什么?”
“中午好……”夏千沉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钟溯这个人的钱都花哪去了,以至于休假期还要在餐厅兼职,“你……呃,要不……一起吃点儿?”
夏主任闻言抬头,看看儿子,再看看服务员,“认识呀?”
“我的领航员,钟溯。”夏千沉介绍,“钟溯,我妈妈,夏主任。”
钟溯立刻换了个方向,颔首,礼貌地打招呼,“夏主任您好。”
夏主任笑笑,“你好,叫阿姨吧,反正现在没生意,跟我们坐下吃一口吧。”
“是啊,她请客。”很穷的夏千沉说。
母子俩本来长得就像,语气神态更是如出一辙,这让钟溯压力很大。
以至于习惯使然,当着夏主任的面,很自然地把夏千沉虾仁蒸蛋里的葱花一颗颗捡走。当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夏主任很明显地相当不快。
她放下筷子,“夏千沉,你怎么尽干这种欺负人的事儿呢?你几岁了,你这样很不尊重别人。”
两个人齐齐抬头。
——“我没有啊。”
——“没有没有。”
两个人同时开口。
夏主任叹了口气,碍于钟溯坐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自己吃饭,少折腾人。”
“好……”夏千沉在桌子下面,右腿膝盖往右边撞了撞钟溯,示意他说点什么。
钟溯会意,“夏阿姨,没有那么夸张,照顾赛车手,是领航员份内的工作。”
然而夏主任听这话就像「我是自愿加班的」、「包揽小组作业使我幸福」。
夏主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钟溯后,转而还是去看自己儿子,“这种小事以后不要麻烦别人。”
“嗯。”夏千沉点头。
钟溯没办法和他们坐着慢慢吃,糊弄着吃了几口后,餐厅陆续开始有客人进来,钟溯便起身道歉,去忙活了。
等到钟溯去到餐厅的另一边招呼客人,夏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微微前倾小声问道:“这餐厅是他家开的吗?还是他朋友的?”
夏千沉想了想,“我不知道啊。”
“他多大啦?”夏主任问,“年轻人也不用拼成这样吧,前两天不是刚放假吗,都不休息休息。”
夏千沉:“他二十五,好像是……有点缺钱,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行,吃饭吧。”夏主任不再打听,“你在外面少使唤人,多伤人自尊啊,人家好好一小伙子在外面给你挑葱,像什么样子。”
——
钟溯似乎猜到了他会再来过来一次。
但没想到是这么晚。
主要是,夏千沉觉得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毕竟他并不想和钟溯之间有「服务员」和「顾客」的关系。
钟溯从餐厅后面出来,准备去骑车的时候,发现路灯下有个很眼熟的,身型优秀的青年。
在路灯下低着头玩手机,手机里传出游戏npc的声音——“保持这个气势,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