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女祷告,祈求上帝杀死他时,他若无其事地将高脚杯送到嘴边,鲜红的眼睛里是懒散的神采,缓缓倾斜杯身,在教堂的圣光中饮下这杯不祥的甘露。
很快,杯子就见底了。
仆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无声地退下了。
教堂讲台上还有一个人站在背阴处,正是前些天遇到兰斯洛特的那名神父。他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无表情地站着。
半睁着的眼睑下,血红的眼瞳显得异常突兀。
朱丽叶的祈祷结束了,她提着裙子想要站起来,面前出现一只苍白的大手,她狠狠推开,站了起来,湛蓝的眼睛瞪着公爵:“别碰我,你这魔鬼!你的恶行上帝都看在眼里,你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公爵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头,听着她咒骂,不做任何辩解。
他很高大,肩膀宽阔,衬得身边的金发少女更加纤细小巧。
咒骂结束了,他才缓缓开口,“我们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朱丽叶向旁边撤了半步。
公爵却倏然攥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朱丽叶挣扎起来,公爵的手十分强壮有力,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慌乱中她回头看向神父,“救救我,我是上帝的子民,救救我。”
又想起来,神父也已经……不一样了,闭上眼,两行泪滚落下来,任凭公爵拉扯着,离开了教堂。
教堂再次恢复了平静。
过了很久,神父依然站在讲台上没有动。
兰斯洛特从一根白色石柱后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西装上衣,和配套的短裤,白袜子一直到他的膝盖下面,脚上穿着一双奶白色小皮鞋。
他走近神父,解除了控制。
然而神父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一动不动。
“你可以活动了,神父。”兰斯洛特说。
直到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失效了,才见神父缓缓闭上眼睛,双唇紧紧抿起来,浑身颤抖,半天才哽咽着说:“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兰斯洛特愣住了。
神父缓缓下跪,双手抱住头,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绝望地面对今后漫长的岁月,这不是神期望看到的,”又抬头瞪着兰斯洛特,一字一顿地说:“我永不会背弃神,无论遇到怎样的试炼。”
“永生,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神父的头发被自己抓乱了,“永远为鲜血不得安宁,再也不能沐浴阳光,从此要不停面对亲人好友离世,永远在孤独中徘徊。哪里好?”
兰斯洛特看着跪在地上的神父,回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说他因为一时的意气,为自己招来了灾祸。
以前他不懂,觉得那人在说胡话,后来他明白了,可也晚了。
他已经无法能变回人,岁月正一点一滴地,让他认识到曾经的决定是多么愚蠢,多么错误。
神父看他正在发呆,悄悄爬起来,爬到阳光下。
手在暴露到阳光之中的瞬间,发出“滋啦”声,冒起一阵白烟,剧烈的疼痛如同在油锅上炙烤一般,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让自己的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
“啊啊!”神父浑身灼烧起来,肩膀甚至开始窜出火苗。
兰斯洛特回过神,钻进阳光中,把他推了出来。
两个人一同滚在地上。
“你疯了?”兰斯洛特从地上站起来。
神父仰躺着,他的脸上被烧得坑坑洼洼,衣服也破了几个洞,但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不要永恒的生命,”他闭上眼,泪珠滚进鬓发,“我要获得救赎。”
*
清晨,开花市东城区最东边的这条街上路过几个正要去附近工作的人,因为每天都是如此,所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面无表情地来来往往,直到一辆精致的亮黄色敞篷车出现在街头,行驶过来。
大家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射到那辆敞篷车上。
那是最新款的车型,看起来价格不菲,不要说这条偏僻得连路灯都没钱修的街道,即便是整个东城区,都不一定有人能买得起这种车。
车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停在了苏菲太太的珠宝店门口。
附近的居民们这才想起来,苏菲虽然在这样一个贫穷的街道上开珠宝店,但她的一双儿女可都是非常富有的成功商人,早就有能力让他们的母亲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只不过苏菲在这间店里生活了太久,已经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跟左邻右舍的交往也很密切,因此一直不愿意离开。
从车子里走下来一男一女,男人穿着白色西服套装,又瘦又高,相貌俊朗,梳着大背头;女人则穿着剪裁贴身的紫粉色长裙,手臂上围着一张丝绸制的大方巾,看起来优雅而高贵。
两人站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他们走到苏菲店铺门前,刚想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是苏菲开的门,平时她的打扮就非常花哨了,今天干脆把自己装饰成了戴着宝石的大蛋糕,蓝白相间的抹胸蓬蓬裙,头上戴着饰有各色羽毛的宽檐遮阳帽,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所有能佩戴首饰的地方一处不少,全都戴上了名贵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