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兴学哑口无言。
说实话，但凡还有一点点其他的可能，慕兴学都不愿意找到秦声头上来——外界都盛传腾空娱乐ceo脾气极好，为人友善，是个极好相处的合作伙伴，打过交道的却知道，这人看着温吞宽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近十年来，还从未在生意场上吃亏过。
反倒是那些试图坑他一把的“合作者”，大多被逼得底线一退再退，利益被榨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只能咬牙闷声吃下这个大亏。
慕家本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说是地产大亨也毫不为过，在占据了近六成房地产的市场份额后，慕家开始试探性的向着其他行业发展，慕兴学自己尝试失败的动画公司是其一，另一个，就是慕家旗下的影视公司了。
玫瑰动画垮了，玫瑰影视却还在继续，慕兴学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龙头影业旗下挖来了首屈一指的电影导演，这位导演也是个狠人，跳槽的第一部 影片，便点名要拍科幻题材的电影大片。
既然是科幻电影，怎么少得了特效？
偏偏业界特效最顶尖的制作公司，就是那家被他挖走导演的龙头影业旗下的。
龙头影业本就为他的挖角气得暴跳如雷，怎么可能会愿意帮玫瑰影视做特效？这么一去二来，慕兴学看来看去，便把目光放在了腾空娱乐上。
腾空娱乐虽然是一家纯粹的游戏公司，却不像其他游戏公司那样，将游戏中的cg一律外包给其他公司制作，而是建立了自家专属的动画部门。游戏cg水准之高，一度被广大玩家戏称“用心做动画，用脚做游戏”、“被游戏耽误的动画公司”。
这也是慕兴学在为电影特效头疼后，迅速想到腾空娱乐的原因。
以两人之间堪称狐朋狗友的关系，加上腾空娱乐近期并没有制作游戏cg的计划，这事儿本来其实也挺好谈的，不外乎慕兴学多出一笔钱罢了。
——如果今天上午他没有在和牧宿星的谈判中多此一举的话。
“我那不是跟咱嫂子开个玩笑吗？”慕兴学一脸真诚，仿佛彻底忘记了上午在牧宿星跟前，他还一口一个“弟妹”的事情，厚颜无耻的说：“再说了，我不那么说，怎么帮你试出嫂子的一片真心？人家可是宁肯自己多花一笔钱，也不愿意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秦声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
慕兴学立刻就噤声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会儿就是说得再天花乱坠，也瞒不过秦声：
先前他之所以主动向牧宿星提出一千五百万的低价，就是为了这会儿跟秦声谈起这项合作的时候，能够好说话一点，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变成自己平白占了牧宿星的便宜。五百万虽少，可按秦声那护短的性子，这次不把他扒下一层皮才怪！
想到这里，慕兴学也不挣扎了，他自暴自弃道：“行了，咱们就别磨叽了，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能谈就谈，不能谈……”
大不了滚回家任亲爹骂个痛qaq
秦声毫不犹豫的道：“四千万，外加幻卡玩具10%的股份。”幻卡玩具是慕家控股的公司之一，10%股份算起来，少说也有个两千万了。
慕兴学吓了一跳，随即苦着一张脸：“秦总，你这开价也开得太狠了吧？我自己手上一共也才30%的股份，这10%就是三分之一，我爸要是知道我就这么让出去，回头非打死我不可，5%还差不多。”
秦声淡淡道：“去年单《封神问道》开场三分钟的cg动画，腾空就花了七千万。”他开价四千万，已经是很够意思的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慕兴学满脸纠结：“谁不知道你们腾空做cg动画一向大手笔，可我要做的是电影啊，这年头，电影特效四千万就已经顶天了吧？哪有你们游戏这么烧钱的。”
秦声耸耸肩，翻开桌上的报表，不置一词。
“行行行，10%就10%，”慕兴学没好气的道，心底还有些欲哭无泪，他心底预估这次耗费最多不过五千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上午的多此一举，成本足足增加了一千万，这会儿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
晚上九点半。
牧宿星从外头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一沓资料。
考虑到隐私问题，他不打算翻看，只是乖乖的冲沙发上的男人喊了一声“声哥”，便径直从茶几边上路过，打算将背包里的物件收回房间去，待他回头再从房间里出来时，却见秦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牧宿星刚走近沙发，秦声便顺手将茶几上的那一沓资料推到了他的跟前，牧宿星大略翻了翻，发现这是一份关于幻卡玩具股份转让的合同，赠予方写着慕兴学，被赠予处则写着他的名字。
牧宿星惊讶的抬起头：“这是……”
“慕兴学送你的见面礼，”秦声轻描淡写的道，仿佛不久前还在办公室里对慕兴学咄咄逼人的那个不是他本人一样：“你只管收下就是，不用觉得束手束脚，就当是短动画入选的贺礼。”
牧宿星眨了眨眼睛，他前世也算是久经生意场，很快猜到了个大概，至于手中的股份转让合同，显然就是慕兴学大出血的产物了。
这让他顿时就心情愉快起来——虽说上午是他主动提出让利，可谁又会真的喜欢吃亏呢？这会儿秦声替他翻了几倍的讨还回来，自然心里就痛快多了，当即笑眯眯的回道：“好。”
“学校那边是怎么回事？”秦声问：“我听小李说，你主动放弃了学校的扶持计划？”小李是跟在他身边的助理。
“没什么，校方觉得我的作品会给学校抹黑，另外又选了一个人，我想着既然他们不想要，那我自己来也一样，”牧宿星不在意的道，见男人眸光微暗，微微蹙眉的样子，他下意识道：“你别插手，这事我自己会处理。”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毫不客气，实际上却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或许还对此一无所知，可从牧宿星后来的记忆来看，他从原画做到导演，看似与秦声毫无瓜葛的那些年里，但凡让他吃亏，给过他难堪的，无一例外都被秦声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讨还回来了。
可以说是非常护短了。
也正因如此，牧宿星一看对方神色变化，就隐约猜到了秦声的打算，一时没顾上两人这会儿有些尴尬的关系，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微微忐忑的抬起头，正巧对上男人氤氲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秦声犹豫了一会儿，忽而伸手摸摸他的头，动作笨拙却轻柔，掌心温暖，牧宿星心里有些不自在，却没有躲，这让秦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层。
他直视着他的双眼，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静，可牧宿星却莫名的从中读出了些许温柔的意味，这让他本能的变得更加不自在起来。
“我很高兴。”秦声说。
牧宿星：……
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小声道：“……有什么好高兴的？”这是一个被拒绝的正常人该有的表现的吗？
仿佛知道他心中的莫名其妙似的，秦声专注的凝视着他，神情却变得极其认真：“你愿意像以前一样亲近我，我很高兴。”
牧宿星耳根一热，不自觉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对方。
他当然知道秦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以前那个敏感自卑的自己，多半会把不快和不满压进心里，根本就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对秦声提起，正是因为内心已经和秦声保持了一定距离，“自己”才不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