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不出人手,就叫上巡林队的一起找。局长儿子还没找到,倒是先翻出一个死人。”春民感叹道,“那还是老子第一次见死人啊,真他妈刺激。”
“死人?”志德发出怪叫,“你以前没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春民挥了挥手,“妈的,老子看了几天吃不下饭。后来见多了才习惯,不说我还忘了……记得吧,原来那边有片竹林,就在竹林边上一个坑里找到的。被吃得差不多了。”
“被吃了?”林月突然问道。
春民被他问得一愣,“是啊,吃得就剩个肩膀,脸都啃没了,找了一圈才找到几片屁股那里的骨头。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局长儿子,叫了医生一看,年龄对不上。局长儿子十五六岁,这个死人都四十几了。”
“死的是谁啊?”堂兄问。
“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报纸上告示也发了,没人来找,后来就烧了。”
“那局长儿子呢?”志德问。
“后来找到了,掉在水沟里,快被冲到隔壁县去了。”春民嫌恶地抿了抿嘴角,“妈的还是老子找到的,泡在水边草丛里,一群杂鱼围着他啃。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吃河里钓上来的鱼了,谁知道吃过什么。”
“那他是怎么死的?”志德追问道,“自己掉下去的?”
“那哪查得出来,反正是从水沟掉下去死的。至于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谁知道呢。”春民眯起眼感叹,“真是命有贵贱,局长儿子还能拉到省里去检查,那个死人就随便烧烧了。”
堂兄搓了搓胳膊,“这山这么邪门的吗……我都不知道。”
“你这就迷信了,邪什么门啊,都是事出有因。”春民嘿嘿一笑,“你和林月上山那天,我不是和你们说看到野猪了嘛。巡林队里有老猎人,他说那死人就是给野猪吃了的。”
“我操,还真他妈有野猪?”堂兄惊了。
那天上山,他们看到不少鸟,却连野猪的影子也没见着。
春民把烟屁股按在石头上,小心地按到一点火星也无,“有啊,我不是说了看到野猪了嘛。还是一只大的带着几只小的。带崽的母猪可凶了。”
“……凶到能吃人?”志德小心翼翼地问。
“那倒不一定。不过那边的竹林你也知道,路不好走,不小心摔着也不奇怪。”
“我日他妈啊……”堂兄喃喃着。
“你小时候不常待在镇上不晓得,以前还有小孩被狼叼走的呢。”春民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我小时候,八十年代,镇上叫了一帮人上山,打了几天,每个人下来都拎着一串东西。那之后动物就少见了。”
“就那一年特别。”志德把手靠近火焰,慢慢地搓着,“你和林月一直待在家里没出来,所以不知道——不止野猪,那年山里还有兔子、野鸡什么的。我和我妹还看到猴子了。说给我爸听,我爸一开始还不信,说都十几年没见了,怎么可能又跑出来。”
“为什么?”林月问道。
“是附近有人点着了山火,把动物都赶出来了。”春民解释道,“那年市场上多了不少卖野味的,我们几个同事都不敢买,也不让家里买。真是,谁知道是不是吃过死人肉。”
堂兄长叹,“林月啊,我们怎么那么倒霉!”他怒视志德,“你他妈居然都不和我说。”
春民苦笑。
志德摸了摸鼻子,“那也要进得去啊……你们家门口开小卖部的瘸腿叔,他和你奶奶说是我们害你们俩上山的——你奶奶现在看到我们还骂呢。”
堂兄连连叹气。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满山的树叶在风里翻滚,发出海浪般的呼啸。
火星被看不见的气流卷着,想要升上夜空,汇进无尽的星光里。
林月咬着牙,就着夜风,把颤抖和麻木一点点咽下。
堂兄招呼着几人灭火收拾东西,生怕再烧出一个亿。考虑到通货膨胀,现在可能是几个亿,还有外加的无期徒刑。他舀来池塘,泼在灰烬上,发出刺啦一声。
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不知是谁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明晃晃地照过来,照得他眯起眼睛。
“林月,快起来,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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