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轮椅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停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上面空空dàngdàng,没有萧煜的身影。
语琪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还算较完整的一具尸体靠近门边,他死得时候正在往外爬,但还未逃出生天,就已被冰蚕丝拦腰截为两段。
最后凝固在他脸上的表qing,惊恐得像是看到了阿鼻地狱。
语琪不忍再看。
失控,完完全全的失控。
如果造成这幅惨景的人真是萧煜,那么他必然已经入魔。
她咬了咬唇,提剑跃入这房间。房内处处是尸首,并无可以下脚之处,她只好忍着恶心踩着一地断肢残躯往里面走去。
意料之外,又在qing理之中,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萧煜,因他是这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保持着完整身体的人。
他倒在轮椅的不远处,面朝下地覆在几具碎尸之上,一动不动。
只是不知道是失去了意识,还是已经死去。
语琪顾不上其他,提剑奔过去,在他身旁单膝跪下,稍稍翻过他,伸手去探他鼻下。
直到轻促的鼻息若有似无地喷在指尖,她绷紧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还活着就好。
语琪这才有心思去看他qing况,她将他整个翻过来,抱在怀中。萧煜身上并无大伤,只是眉头紧蹙,脖颈无力地垂下来,轻轻抵在她颈侧,呼吸细微得几乎感觉不到。
弱得像是婴儿,与以前那个人人畏惧的活阎王真是天壤之别。
语琪摇了摇他,萧煜。
他微微蹙了蹙眉。
她见他有反应,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萧煜的长睫抖了一抖,缓缓掀开,漆黑的瞳仁茫然地对上她的。
语琪微微一笑,哥。
他大概神智还未清醒,竟然不觉得她出现在此处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皱着眉头想要坐起来。
可他失败了,像是根本无法如意地控制身体,手臂只是动了一下就又滑下去,落在她腿上。
语琪见状,笑容也敛了起来,面无表qing地捞起他一只手,搭上他脉门细细感知。
片刻之后,她放开他的手,缓缓地望进他眼睛里,你筋脉错乱,内力倒行,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倘若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废、不能自控,重则筋脉断裂而死。除非,有功力高深者qiáng行将其倒行逆流的内力导回正道。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萧莫愁,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她赶来,萧煜估计已经是个武功全失、身体不能自主的废人。
所以按照如今的qing况,这几乎是个死局,毫无希望。
语琪口气沉重地宣布完噩耗,以为萧煜会像以前一样发脾气,甚至迁怒于她,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垂下眼睫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微不可闻。
原来从云端落到泥沼之中,竟会给这个人带来这样大的改变,所有的冷傲刻薄都灰飞烟灭,只余下仰仗人鼻息的小心翼翼。
语琪忍不住叹息。
一时之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首先得离开这里。语琪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轮椅,准备把它推过来,将萧煜扶上去,可她刚把他放下,他就用无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袖摆。
语琪回过头,正对上萧煜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他像是以为她要丢下他离开,眼神有些许黯淡,但他仍是萧煜,骄傲与敏感都刻在骨子里,叫他即使伸出了手,也固执地不肯说半句祈求与挽留。
她叹一口气回过身,将他从碎尸中扶起来抱住,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萧煜靠在她身上,眼眸低垂,并不说话。
语琪紧了紧搂住他的手臂,缓缓偏过头来,用侧脸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将声音放得轻柔又坚定,没事,我在。
萧煜身体一僵。
从小习得的武功一夜丧尽,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这样巨大的打击像是天崩地裂,足以叫一个同年龄的人jing神崩溃。他还能维持此刻的镇定已经算是奇迹,但是所有的镇定与奇迹,都在此刻崩塌殆尽,他将脸埋进她温暖的颈窝中,紧紧闭上眼睛。
语琪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吻他的头发,用天生低柔温和的声线细细地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似乎缓了过来,在她怀里闷闷地问,这仍是你的讨好么?
语琪愣了愣,然后轻轻笑了,你觉得呢?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如果还能顿了顿,他将几乎不可能的事咽回去,轻轻道,我会请母亲让你当左护法。
那我应该去直接求宫主。她毫不客气。
萧煜不再说话。
语琪轻轻叹一口气,温声道,不是,不是讨好。她轻轻抚他的头发,语气轻快,哥,等你成了宫主,再给我个左护法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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