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停下手中的墨条,默默地看着父亲。面对老家伙提出的这种有些过分的要求,他气得愁肠百结,脸色铁青。
赵天顺并不理会儿子的感受,他一字一顿地念道:“今晚的菜谱如下,大闸蟹配二锅头就很好,既然你不喝白牡丹,我就带女儿红过去。记好了没有,这事儿非常重要,最好不要错写一个字。”
赵建国并没有执笔,兀自站着一动也不动。他看了一眼桌上那部被佣人擦得锃亮的电话机,生气地质问道:“咱家不是还有电话吗?放着这么方便的通讯工具不用,为什么还要叫人写信和送信呢?”
赵天顺耸了耸肩,狡黠地笑道:“上等人都是书信往来,从来不用拨打电话。即使我打过去,他也不会接听。”
“哦,那你跟他好好玩吧!书信已送到,我还要上班,恕不奉陪。”
赵建国说完,径直转身离开,因为他再不走非被老家伙气死不可。
赵天顺急忙叫道:“书信还没写完呢?你快回来!”
赵建国并不返回,他呆立原地,硬着头皮等待父亲的大声责骂。
“老二,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赵建国不屑于顾,低头沉默。
赵天顺声色俱厉地破口大骂道:“你不仅是个拎包打杂,跑腿送信的邮递员,还是赵家的二少爷。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做不好,以后还想干什么大事?难道还想让爸爸手把手地教你怎么做吗?”
赵建国立即把腰弯成一个九十度角,正儿八经地问:“赵老板,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父亲赵天顺强硬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他淡淡地教训道:“现在外面摆地摊的都可以叫做老板,这个称呼太俗气。我堂堂一个会长,岂能如此低三下四?所以应该叫赵副会长,你明白吗?”
赵建国立即改口说道:“赵副会长,请问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以后多学着点,才能讨饭吃。”
赵天顺看到儿子这么服从地接受他的批评,把原本想好的脏话咽了回去。赵建国挺直腰板,华丽地转身,忍辱负重地离开。
即使心里有诸多的不满与怨恨,他也只能假装糊涂,假装没看见妹妹赵月娥惊诧的眼神送他远去。
赵天顺冲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地喊道:“老二,给我记住,你打小崇拜的那些攻城略地,称王称霸的英雄人物才是真正的暴发户!而你老子的血汗钱都是一分一毫地赚来,我永远当不了暴发户。我只会哄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开心!小月你别管,到那边凉快去。”
赵月娥心有不甘地冲着父亲做了个鬼脸。赵建国轻轻地推开那道铁门,嘀嘀咕咕地念叨:“我早就不再崇拜你所说的那些暴发户。”
蒙蒙的细雨随风飘舞,赵建国随手关上大门,冒着纷飞的雨丝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使劲地揉搓自己那张被雨点打得有些麻木的老脸,嘴角泛起一丝甜蜜而温馨的笑容。
跟以前他所经历过的那些屈辱相比,父亲的羞辱简直不足挂齿。因为赵天顺的臭骂背后夹杂用心良苦的教诲与深沉的关怀。
已经进入不惑之年的赵建国也深切地感受到这背后深沉的父爱。他面带地微笑大步前行,就算再苦再累也无所畏惧。他身后的院子里,新来的司机陈丁正在拿着把铁铲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