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噩梦里挣脱出来时,现实的场景也如真似幻,一切恍如梦境。亮白刺眼的灯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侧过脸避开灯光的直射,然后眯着眼睛扫视眼前这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卧室。
床头的对面就是梦里见到的那张办公桌,桌上那些杂乱无章的表格与价目单早已不见踪影,埋头苦干的大哥赵建民也不知道哪去了。
眼前杵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架,架上挂着一个吊瓶,瓶口伸出一根透明的胶管一直延伸到他的手臂上,胶管里流淌着透明的液体。
之前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走了。父亲赵天顺和管家赵得钱站在门口唠唠叨叨,指手画脚,似乎在商量有关他的事情。
赵天顺猛拍脑门,大声地叫道:“管家,最近我老是健忘,总觉得还有件事没做。医生来了没有?”
管家伸头进门口,往卧室里看了一眼,说道:“老爷,小姐已经请医生来了,他刚走不久。二少爷这会儿还在输液呢?”
“那混小子吃药了没有?”
“小姐已经喂他吃过了,消炎止痛,健胃消食的药水都喝了。”
“那他吃饭了吗?回来这么久了,再不吃饭会饿死人!”
“老爷,这事儿你尽管放心,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会儿,她正在厨房煲汤呢!她到隔壁请来了洋人的保姆,几乎把所有的家务事都干完了。”
赵得钱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赵天顺想了一会儿,忽然捶胸顿足地叫道:“哎呀,我想起来啦!早上抽的那根雪茄还没掐灭呢?我的天,烧的可是钱啊?”
管家笑道:“老爷,瞧您这记性,现在才想起来。雪茄早就烧得烟灰都不剩啦。”
赵天顺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哦,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还有什么没做呢?你也帮我想一下嘛?”
两人相对无言,彼此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赵天顺猛拍大腿,惊叫道:“他妈的,想起来了。我忘记臭骂这个小王八蛋了!这混蛋离家出走十几年,落难了才回来。”
说完,赵天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直奔赵建国的床边。赵建国看到来者不善,闭着眼睛假寐。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老头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爹,挨骂在所难免。普天之下的父母哪个不是这个样子,想逃也逃不掉,因为出身没得选择,只能心甘情愿地认命。
父亲赵天顺脸色阴沉地盯着儿子赵建国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他想骂人,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嘴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
赵建国看了很想笑,可是为了表示尊重,他还是强忍笑意,假装有气无力地喊道:“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回来看你了!”
赵天顺有意避开儿子咄咄逼人的目光,左顾右盼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然后转头猛拍儿子的脑袋,嗔怒道:“你这小王八蛋还记得回来看你老子,这些年你死哪去了?你也不舍得给家里捎个信,不知道家人很担心你吗?你妹妹一天到晚地念叨,吵着要见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败家子!”
面对父亲劈头盖脸地责骂,赵建国默默地忍受着,管家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走了出去。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他不便插手干涉别人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