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这辈子就算他再努力,也是弥补不回来的。
比如,上大学。
比如,他爸妈这场早该结束的婚姻。
这一刻,余白再一次经历他的人生十九岁,他决定,他再也不忍了。
他生而为人,不是为了给父母还债。
他叫余白,他不只是余三生和李幸的儿子。
余白看他爸要往厨房里走去,便开口说:“爸,我今天高考结束了。”
余三生愣了一下:“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哦,对,你今年是高三,是要高考了,你考得怎么样?”
余白:“别的同学都有父母接送,我考完了淋雨回来的。”
余三生又是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听儿子“抱怨”,不过他也没当回事,说:“这么大个人了,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给你送过去。”
余白:“你不是没上班吗,为什么你不来送?”
余三生觉得今天的儿子有哪里不同,竟然会顶嘴,他没觉得生气,只是一下还有些新奇,“就这么点雨怕什么,天也不冷,跑回来换件衣服就行了,要送什么伞?你知道我今天和人打牌手气多好,要不是散场回来吃饭,可不止五百多块。”
一说到打牌,余三生顿时来了劲,只觉得自己真是回来早了,不然他还能赢得更多。
余白早就看清了他爸这个人,此时已经提不精神来生气,他说:“我高考成绩应该还不错,一本线没问题,我准备进我们省最好的大学,到时候学费和生活费不少,你准备每天去打牌赢钱供我上大学吗?你能保证你每天能赢钱回来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谁打牌能稳定每天赢钱?
如果余三生能到那份上,直接去澳门当赌王去了,还会在这里因为打牌的事情和老婆吵架?
余三生倒是知道儿子成绩一向不错,这也是他出去和牌友们吹嘘的一大资本。
“老余你这人就是命好,儿子争气,会读书,将来肯定能找个好工作,赚大钱,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这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余三生对于儿子读大学这事,倒是支持。
“学费大概要多少?”
余白直接报了个数:“一年七八千左右,加上每个月生活费两千块。”
他完全没说自己可以去打工挣钱,他也没说自己可以省吃俭用,不用像别的同学一样过得舒舒服服,他只希望这笔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开销,能激起他爸的一点责任感。
余三生一算这钱,顿时觉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学要上四年,这他知道,这开销可不小。
真靠打牌把这学费赚出来,这会儿牌没拿在手上,牌友们的吹捧也下了头,他总算能够清醒地认识到现实——
他没那本事。
要说让他找老婆李幸要钱,这个时候刚吵过架,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看他面上犹豫,余白说:“家里是不是没钱,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我大学不读了,跟着你去工地做小工,现在高中毕业人家企业里也不会要我去上班,做小工卖力气人家不讲究这个。”
余三生想也没想,说:“那怎么行!”
一个大学生儿子,和工地搬砖的儿子,让他选,他怎么也不可能选后者。
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他儿子聪明会读书,到时候人家问他儿子上什么大学,他说在工地搬砖,就因为他这个当爸的拿不出学费,说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余白不说话,余三生原地打了几个转,踩到地上的烤鸭差点一屁股摔下去,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说道:“学费的事你别担心,前几天你张叔刚接了个工地,我去问问他缺不缺人,他那里工资挺好的,一个月少休息几天,拿个五六千没问题。”
余白这才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他走进厨房去盛饭端菜,余三生看着乱糟糟的地板,犹豫了一下,去拿了扫帚过来扫了起来,完了又拿了拖把随便拖了两下地上的油。
等到余白端了饭和菜上桌,这地上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看着能下脚了。
一顿晚饭吃完,李幸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余三生倒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大热天的还喝了一瓶啤酒,就着炒豆角和大头菜汤,也吃得挺有滋味。
吃完饭,余三生就出门了,说是去找那个张叔问工作的事,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余白收拾了桌子,见他妈还是没有出来,他也没有去管。
天气热,他索性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等他去阳台洗衣服的时候,他妈终于出来了,听到水声她走了过来,停了一会儿,她也没说话,接过手给他把衣服洗了。
余白便收了手在旁边看着,他妈给他洗衣服的日子也不多,他也习惯了洗衣机,或是自己洗。
衣服洗干净了,晾了出去。
李幸说:“我这边还攒了两万块钱,你上学的学费你爸拿不出来,到时候我给你。”
言语间,她完全没有指望自己老公能拿钱回来。
他不问她要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一点上,李幸无论如何也比余三生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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