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城街此时已是灯火通明,云家特有的车牌号,使得一路畅通无阻。
云墨一对上云轻雪,只有操不完的心,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喜欢旁人插手。
提前打了电话,让餐馆的老板把包厢暖气开足,值得一提的是这包厢还是云轻雪独有的,布置精美陈设讲究,全都是云大佬细枝末节的体贴。
沉默寡言,没有表情就像是冷着一张脸,忙前忙后给云轻雪布好菜,自己随便打发了两口,最后摸摸云轻雪的脑袋,温声说句“好好吃饭”,就赶到边上的无名楼去了,看得赵南岸眼白直现。
“哎呦卧槽,小祖宗,你不是爱吃吗,怎么吃两口就又放下了。”但赵南岸没想到云墨一走,他家祖宗包子都吃不香了,咬了两口就撂了筷子,又酸又着急。
“吃饱了,总不能撑着自己。”云轻雪真真不愧他这个名,说什么都风轻云淡的:“再说爸爸不也没吃什么就赶去开会了吗?”
“祖宗,你爸是谁,他那身体,壮的能徒手单挑两头牛,饿个三天三夜都没事!你再看看你瘦的,路边冲出来一只兔子都能把你撞倒!”
云轻雪被他这不着调的比喻逗笑了:“真的吃不下啦。”双手将笼屉推到赵南岸面前:“赵叔叔帮我吃,不能浪费。”
被笑容蛊惑了心智,等反应过来已经埋头一鼓作气,将包子全吃了的赵南岸,连个“艹”都不舍得在少年面前说。
认命的准备带祖宗出去逛逛,看看还愿意赏光哪家店面,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小祖宗正对着手机屏,笑得特—别—甜!
老子为你吃剩饭,你为老子戴绿帽!
赵南岸也没想他此刻其实连绿帽都不配戴,总之就是十分火大,莫名其妙联想到了在学校看见的那个小白脸,又一眼看见被散开放在一边椅子上的围巾,顿时成了油锅上的蚂蚱,火大地更想咋呼了。
偏偏开口就成了孙子:“在看什么呢?”
“在聊天。”他的小祖宗视线都没从屏幕上移开一秒。咬牙切齿:“跟谁聊天呢?”
云轻雪打字的手一顿,终于赏了赵南岸一眼:“赵叔叔,你变啰嗦了。”
赵南岸气成河豚,还是醋溜的:“也不想想是为了哪个没良心的。”
“是我。”云轻雪眸底带笑,勇敢承认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围巾起身拽着赵南岸就往外跑:“赵叔叔,我们出去逛逛!”
他难得这样活泼,像极了胡蹦乱跳的小白兔,一举一动都牵着赵南岸的心神。
赵叔叔这下哪顾得别扭,在人冲出包厢前把人控住,拿过那条几秒前还被敌视的围巾,仔仔细细一圈一圈围在云轻雪的细脖子上,顾不上美观。顺手再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云轻雪身上,嘴里还不忘念叨:“你想去哪叔叔都陪你去,只是别生病了。”
他低着头,云轻雪只用微微抬眼就能看见他认真的模样。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端详赵南岸的脸。
“赵叔叔。”
“嗯?”
“你胡子冒出来了。”
“……”赵南岸卡壳了一秒,就爽朗大笑起来,握着小祖宗一年四季都冰凉的手往店外去:“这是因为你叔我特别男人,所以胡子长得快,懂吗?”
话一说出口才想起来身边的小祖宗到现在都没冒过胡子,喉结都不明显,生怕伤害了小少年男性的自尊心,连忙挽救:“呸呸呸,其实是因为你叔叔我特别糙,祖宗你长得跟个小神仙似的,还是个病恹恹不爱吃饭的小神仙,那肯定不能成为我这样,那真的太糟蹋了。”
云轻雪觉得赵南岸说话语不着调、笨拙极了的样子,有些好玩。
是啊,赵叔叔一直都不知道,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拥有着男人、也拥有着女人的体征,这样的人究竟该如何界定呢。
“小祖宗?”
直对上赵南岸满溢着担忧的眼睛,云轻雪压下心中的阴霾,他温温柔柔地笑着,仿佛对什么都不介意,主动岔开了话题。“赵叔叔,你快帮我想想,稳重的那种男孩子一般比较喜欢什么礼物。”
“……”赵
这种时候他总是插不了手,因为云轻雪似乎只有在云墨怀里才能睡得这么安稳。
毕竟,那只是一个孩子忽然而至的异想天开,童言无忌,说不定转头小孩就忘了。
“叔叔,想吃三里城街那家灌汤包了。”小轻雪眨巴着眼睛,声音软绵绵甜丝丝的。
唯有小轻雪,放下手中的铅笔,把小脑袋搭在桌子上。
“小祖宗,怎么啦。”陪在一旁的赵南岸俯身问他。
但总之在赵南岸的不懈努力下,最后云轻雪没能挑选上给安河的回礼。
有一头小鹿在赵南岸胸腔里胡乱的撞,他掩耳盗铃的咳嗽两下:“哦,那好办,买什么成人用品不就行了,现在他们那个年纪的小孩,私生活都可乱了,不像我们当初了。”
可原来,大人却记得。
赵南岸双手插进口袋,吊儿郎当、却脚步轻缓的跟在后面。
“成人用品?”云轻雪眨眨眼,水波荡漾。
“……”总觉得赵叔叔好像暴露了xp,原来成年人的空间真的是花花世界。云轻雪摸摸脖子上的围巾,这么一想,安河学长实在是很纯情。
南岸顿时气得脑袋嗡嗡疼,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稳重的男孩子”是谁。感情急匆匆拉他跑出来就是为了给那小白脸买礼物?
赵南岸低头垂眼立在原地,过了半晌,他深夜驶车离开了云家。
“是的。”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像月下的湖泊,璀璨的波光粼粼。
云轻雪回头朝他乖乖的笑,特别好哄的赵叔叔一下又心花怒放起来。
赵南岸想,那时候他以为云墨没有听到。
气氛紧张,会议桌附近的空气怕是都能结成冰。
脚步停在少年的房门前,赵南岸驻足在那,靠着墙静静的。
“叔叔这就带你去吃!”赵南岸被正中红心,萌了一脸。
毕竟那场会议剑拔弩张,每个人都暗地里叫嚣着想将云墨拉下神坛。
三里城街,即使到了冬日的夜晚,也依然人潮涌动,赵南岸一直将云轻雪牢牢揽在怀里,挡住了视线,也阻碍了碰撞,乱纷纷的世界不能扰到云轻雪一根汗毛。
“不要,离这里好远呢。”小轻雪抠着橡皮擦:“叔叔,你说如果爸爸每天就在那家店边上开会办公该多好呀,我记得那条街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云墨才出来,对赵南岸一个眼神都没投过去,径直往书房的方向去。
“爸爸。”长大了的雪团子突然离开他的臂膀,跑向从无名楼里出来的男人身前,无意识地牵住男人西服的衣角,然后被自然而然的握进温暖的掌心里。
不过一条条丑兮兮、颜色土了吧唧还做工毛糙的破围巾,何德何能还可以得到小祖宗的回礼。
曾经,八岁的小轻雪放了学被云墨接到闫京路的议会楼,小轻雪趴在窗前写作业,身后是一长桌的云家高层开会。
“喂,你是为了小祖宗才把议会楼搬到那条街上的吗?”他懒洋洋的问。
年逾三十,失了智的赵南岸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深觉带坏小朋友的负罪感:“我呸,是美少女手办,没错,就是美少女手办!”
终于回到家的时候,云轻雪已经睡倒在了云墨肩上。男人动作熟练的将柳絮似的少年抱进怀里,一路送进房间。
至今赵南岸都在想,当初的那条脏兮兮的街上,他只晚了一步,只晚了云墨一步抱起那个瘦瘦小小的雪团子,这一步,让小孩主动牵起了云墨的衣袖,一牵就是好多年。
他知道,云轻雪不喜欢陌生人的关注与触碰。
“真是小没良心的,爸爸一来就不要叔叔了。”
而他的掌心空了,赵南岸缓缓攥成拳。
赵南岸将自己泡在醋海里游泳,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稳重的男孩子,是不是比你大一点啊。”
无意间背了黑锅,还给情敌刷了好感还不自知的赵南岸……
男人没有丝毫回应,赵南岸也没指望这冰块能理他。
天知道,让云轻雪主动去亲近一个人有多难。
“都是疯子。”良久,他对着空气说话,不知道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