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出发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头上已经是乌云密布,天气阴沉得像是随时会泼下一大盆水来,冷硬闷湿的空气呈现出淡淡的铁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长安的家就挨着村口,这时候他也来不及进村,直接就在村口下了驴车。
“牛叔,泥娃儿,你们路上小心~”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顾长安站在路边目送驴车离开。
泥娃儿坐在车板上不停地朝顾长安挥手,“雨要是下得大就到我家住一宿。”
“你个泥娃儿不早说,要是真下那么大的雨你让顾小哥怎么去你家?”牛叔听见后抽了一下车把头,吓得掉毛黑驴一阵狂奔。
泥娃儿反应过来,望着看不见人影的村口心里着急,要是雨势大,他顾大哥家的屋子非下小雨不可。
“唉!来福哪儿去了?”泥娃儿坐起身子抻着脖子往前瞅了瞅,硬是没看见来福的身影。
牛叔狠狠抽了一下空气,厉声说道:“坐好,掉下来就摔傻了。”
泥娃儿连忙缩回驴车上坐好,心里惦记着顾长安和来福,一张小脸皱得比天上的乌云还黑。
目送牛叔一行人离开,顾长安回身就看见了躲在他身后的来福。
这狗是泥娃儿从小养大的,和他亲近得很,时不时地会在他家住几天。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顾长安招呼着来福连忙往家走。从村口到他家有一条小路,周围是大片的浅水洼,平时除了村里的小孩儿会到洼里抓小鱼几乎没有人过来。
远远望见一处被栅栏围起来的破烂院子,顾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他不用担心挨淋了。家里就这么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淋了多可惜……
这座小院是村里以前的一位教书先生的住处,后来先生登了科,一飞冲天飞出了小安村,住的院子就空置了下来,慢慢地就荒废了,直到三年前顾长安住进去小院才重新有了人气。
院里散养着三四只鸡,或许是感应到主人回来,这时候都喔喔喔地聚在门口不停地叫唤。
顾长安急匆匆地朝院子跑过去,他好不容易养活这四只宝贝鸡,可不能让雨给淋了。
乡里乡亲都是实诚人,各家院子都随便用树枝木头简单做个栅栏门拦拦院子里的牲畜,整个小安村没有一家房门上锁的。
顾长安家徒四壁,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他院子里除了四只鸡恐怕还没有比锁更贵的东西。
眼看着伸手就能碰到虚掩的栅栏门,顾长安脚下一软,没等他反应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顾长安纳闷儿地支起身子,手下是一片温热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捏了两下,居然是软的。
来福看见顾长安摔倒,摇着尾巴担忧地围着他一圈儿一圈儿地转,鼻子不安地凑上去闻个不停。
挥退来福从地上爬起来,顾长安脚下站稳后才顾上低头查看一番,刚才绊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或者是一具尸体?
顾长安弯腰蹲下找到地上人的头,探了探他的鼻息。时断时续,绵长而无力,应该是受了伤,但因为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碍。
顾长安收回手,盯着地上的人陷入了沉思。
看这人穿着打扮不像是大禹人。头发短而黑硬,额间一条深红嵌蓝色宝石的发带,衣服用料虽算不上名贵可绝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袖间还绣有暗纹,图案他看着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脚下一双长筒皮靴,看质地应该是将兽皮鞣制后直接缝制的。不难看出来,这是个有钱人,而且还非常有钱。
顾长安重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有钱人皆讲究长衣长袍、绫罗绸缎,这人倒是不走寻常路,窄袖长衫、布衣皮靴,应该是个外邦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顾长安将地上人的头转了过来……五官挺拔肤色黝黑,唇薄嘴宽,眉重额高,典型的杞国人特征,而且血统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