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原本就是从四班升上来的,超常发挥进了一班,其实按理来说,她也不算是退步,只是暂时没跟上一班的速度,但偏偏阎格的质问声太大:“你就庆幸吧,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月考,你要是放在期末直接滚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
水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阎格那边儿还没骂完,水星就听见门口有盛沂的声音,他常年进出办公室,这会儿进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水星就是觉得不自在,捏了捏衣服边,身子也不自觉地往边角缩。
“过来了。”阎格看到盛沂先从一边拿出月考的卷子,又把水星的卷子盖上去,“这是咱们班这次的考卷,一会儿给放讲台上。”
盛沂的视线偏了下,轻轻掠过角落的水星,她根本没抬头,成了一只惊弓的鸟。
他知道阎格训起人来什么样,垂着眼,嗯了一声,接过卷子。
“怎么了?”
阎格朝盛沂看了一眼,他还没走,一个平常拿了任务就不见人影,今天倒是好好站在这儿,阎格觉得怪怪的,顿了下,盛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看您水杯里没水了。”
阎格愣了下,原本发黑的脸色也因为满心的疑惑缓和下来:“什么?”
“帮您打一杯?”
阎格的脸色更怪了,半信半疑地把水杯交给盛沂,看人动了脚步,阎格才又把目光分给旁边的水星。
也许是有了缓冲,阎格的语气也轻了些:“我们再说说你的问题,你知道你现在现在这个情况吧?是逆行。从四班来一班本来就不容易,你的起点慢了点儿,脚步不能慢。平常看别的同学玩,咱们别玩,追上赶上他们,哪怕多用点儿时间,多用点儿力气,等高考结束给家长们一个漂漂亮亮的成绩。”
水星低下头,总觉得到盛沂还没有走。
太讨厌了。
真的太讨厌了,水星偏了偏视线,眼眶都酸了起来,说不清是因为阎格忽然转换了情绪引起的,还是她担心盛沂会听到这些。
“知道了。”水星说。
“好了。”阎格看到她眼睛都红了,从旁边抽了好几张纸塞进她手里,“擦擦眼泪,回去努力就行。”
水星点点头,出了办公室门。
她糊着视线来回看了一圈,幸亏盛沂不在。
手里还有阎格给她的纸巾,水星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眼泪还是没止住,一个人又跑去水房扑了两把凉水,神情才将将好一些。
下节课是数学,水星踩着铃声才到教室,阎格也正好迎面过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阎格等水星坐回位置,才说话:“考试成绩出来了,你们知道吧?一个个还嬉皮笑脸,这次考得多烂,你们心里都没数?”
阎格生气其实不无道理,从高一到现在,一班一直属于遥遥领先的班级,不止汇集了优秀的学生,均分都跟二班他们扯开一大截,这次一班的总排名确实没变,但均分低了许多,眼看二班就能追了上来。
“放假放了两个月,人飘了,进了高二还不知道轻重?”阎格在讲台上重重地砸了下卷子,看见后排还在推搡的同学,“贾彪磊,说的还不是你了吧?看你这次都到后十名了,还不急呢。”
阎格说话的态度向来硬,看见班里都直挺起背,脸色还是僵的。
她把讲台上的成绩递给第一排的郁晴:“都自己好好看看,自己分数低了多少,这次的题除了最后一题哪儿是超纲的,都是基础题,要拿分的。现在在这儿笑呢,等高考你们看看这笑还能不能在这脸上的笑挂起来。”
班上的人拿到卷子,自然不敢说话,一时间教室里只有刷刷地翻卷面声。
一节课很快过去,阎格把卷子上的超纲题讲完,又想起什么。
“对了,这次排名也出来了,一会儿看完前十五名到我办公室挑座位。”阎格还没忘了之前班上同学的提议,“等今天自习课前换一下座位,接下来一个月就按这个做,以后我们班每次月考结束都改一下座位,也算调动调动你们的积极性。”
下了课,班上的前十五名看完成绩,相继跟阎格去了办公室,留在班里的只有后边十五名。
李泽旭这次考砸了,难得没过去,留在教室擦黑板的时候,转头看见发呆的水星。
“三星,想什么呢?”李泽旭走了过来,歪头察觉到什么:“……不是,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水星躲闪了下:“没有。”
“成绩没考好难过了啊?”李泽旭根本不信,他蹲在桌旁边,嗨了一声,说,“这有什么,我这次不是也不行吗?数学也考砸了,格格还把我叫过去,一顿乱批,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向来最安慰人的话不是我明白你的难处,而是你看我也过的很糟,李泽旭深知其中的道理,但这话对于水星来说不太适用,因为水星已经在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全班的成绩单。
李泽旭这次排班里的十六名,年级排名二十四,其实不算个很低的名次,尤其是他的数学,考砸都有一百一十七,更别提其他科目。
“这又不是高考,定不了生死。”李泽旭安慰她,“努力呗。”
水星偏过头,望着窗户边,又嗯了一声,跟李泽旭道了一声谢。
出成绩的那天班里总是最乖,有了阎格的教训,水星这一天的时间都过的含含混混的,脑袋也胀。
下午大课间,班里的同学都在陆陆续续调座位,郁晴照例选了中间的第一排,向司原还坐在后边,盛沂的位置也没换,就连李泽旭都没有换位置,第十五名正好选在了他原先的位置。
他们之间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水星,她换到了盛沂的座位旁边。
教室里好不容易乱一会儿,有同学照顾别的同学直接把桌子搬走,横竖方便些,水星的东西也多,不过好在只要往后搬一下,站在原位就能解决。
水星看了眼隔壁收拾干净的桌子,转身先挨个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盛沂的旁边。
盛沂桌子的右上角堆着高高的一摞课本,顶头的是化学书。水星恍了下神,莫名地想起了高一刚转学来的时候,那会儿她没留神把化学卷子夹在了盛沂的化学书里,她头一次被盛沂记住就是因为一份六十二分的成绩。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努力学,拼命学,一刻不停,终于进了一班,自以为终于抓住了能被他看见的机会,不想让盛沂看见她难看的分数。
可结果还是不如人愿,她和盛沂的差距并没有因为她进了一班就有什么改变。
他还是这么好。
她还是这么差。
手上的力气一时间也没有了,手指一松,她的课本一滑,紧接着连盛沂旁边的那堆书都跟着歪成了一片。
“对不起。”水星低着头,声音都要听不见。
水星盯着那堆因为她而倒塌的书,看见盛沂抬起手,又把东西扶正,听见盛沂的声音,说了句没事。
两个人的视线没对上,水星走了片刻神,她不知道盛沂的眼神是不是失望,也不知道有没有弄皱他的书本。
她只是突然觉得很难堪。
她多么希望能以一个漂亮的姿态坐在他身边,和他努力,和他并肩,和他为了理想登高处,也许是她太不正大光明,也许是她奢望太深,也许是她这段日子太得意忘了形。
是她太差劲了吗?居然惹恼了神明。
她明明靠着想跟他在一起的念头坚持,现在又宁可这些都没发生过,她实在不该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同行。
以第一名与倒数第一名,以优秀和残次。
第32章.第三十二场雨复印。
自打换了座位,水星总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很少真正跟盛沂说些什么。
也许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盛沂有时候只是皱下眉,但水星总能联想到她前几次考试的成绩,担心他是不是也会在意。
周四下午的大课间,林雪总算抽出了些时间。
她虽然是阎格请的指导老师,但毕竟是校外人员,来学校的次数总是少,大局还是由阎格把握,眼看这个月就要上台,阎格请她多来几次,算是给同学们好好辅导几次,争取在台上争光。
班上的同学都陆续要下楼集合,水星从抽屉里又抽出卷子,抬头看了眼他们的背影。
考试结束以后,阎格很少让水星参与平常的排练,她确实是个很负责的老师,大部分的时间都让她留在教室,趁着其他同学排练的功夫多做几张卷子,在平常拿着卷子又给她讲题。有老师的指导,有额外的卷子,这看起来一直都是在为她考虑,水星应该知足。
教室里真的空了人,水星垂头,额头压在书桌上。她面前的卷子也皱了,上边的题才写了小半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常熟悉的题她也做不出来了。
盛沂空着手,从二楼又折回来,在进教室前看到了爬在桌子上的水星,停了一会儿,才推开一班的班门。
水星明显被吓了一跳,从桌子上弹起来,抬起头,对上站在门口的盛沂:“怎么了?”
班里没了人,她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有回应。水星抓了抓笔帽,下意识又想低下头,盛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也不下去吗?”
水星看了眼桌上的卷子,阎格今天晚上还要给她检查:“阎老师布置的卷子我还没写完。”
“回来写不行吗?”盛沂问。
水星思虑了下:“…….我做题有些慢。”
其实不太会做,昨天阎格给她布置的卷子简单了些,她整张卷面都没什么错题,今天的难度就提了上去,再加上她的状态不好,做题的速度更慢了。
她想这大概算是她的拒绝。
两个人沉默间的功夫,一班的班长孟子豪上了楼,今天由林雪来组织排练,队伍整好,两个领唱都不在,水星他们还能解释原因,盛沂是真找不到了。
“盛哥,幸亏你在这儿。”孟子豪一下爬六楼,现在气都喘不匀,“林姐来了,正问你干嘛去了。”
盛沂从抽屉里拿出歌词的打印纸,举了一下,解释:“忘带歌词了。”
水星愣了一会儿,抬起头,去看站在前边的盛沂。这首歌其实很简单,之前她跟盛沂练习过很多遍了,再加上盛沂那么聪明很快就记了下来,有没有歌词完全不重要。
“拿到了就下去吧,林姐还等着呢。”孟子豪回到座位上灌了一整杯水。
“嗯。”
“还有水星也下去吧,林姐也一直找你呢。”
水星抿了抿唇,想起来又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等什么呢?”孟子豪没看出两个人的小心思,抱着水杯就招手,“走吧,走吧,咱们班同学就在下边儿呢。”
阎格不在,水星难得在大课间下一次楼,三个人排序下楼,孟子豪在最前边,水星在中间,盛沂在最后边,这么一个走法她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像犯人,一前一后都是士卒,怕她中途跑了,压着她上刑场。
几个人出了教学楼,到了教学楼的后边,同学们都已经排好了队伍,中间空下的位置正是她跟盛沂的。
他们没有在,但位置仍然在一起。
“怎么你们俩都忘了排练?”林雪拿他们打趣,“一块儿留教室做什么,还得班长去喊人。”
盛沂又拿出歌词纸:“没带东西。”
他之前连词都记不住,林雪又不是天天来,也以为盛沂还要用打印纸:“眼看再过几天都上台了,水星还没教你呢?”
“…….”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林雪也没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结。
排练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林雪没有阎格那么严肃,班上的气氛一直很好,嘻嘻哈哈,充满欢笑,真的有点儿像一个班了,水星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跟着也笑了两下,但每次再听到阎格的名字,脸色难免又沉了一些下去。
总能想到成绩。
还有几分钟结束排练,林雪提前挥散了队伍,只留下水星一个人:“最近怎么了?”
“什么?”水星呆了下,站在林雪面前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脸都皱成什么样子,笑都不笑。”林雪上下扫了扫她,虽然上次见她就知道水星腼腆,但眉眼总是带了笑,这才多久,整个人说是打了霜的蔫茄子也不为过的,“跟同学闹别扭了吗?”
“没有。”水星摇摇头,“…….我想题来着。”
“什么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