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嗯了一声,闷头喝掉那杯牛奶。
蒋林英从她手里又接回来:“好了,洗漱下睡觉吧,明早还要早起上学去。”
水星跟着蒋林英出了卧室,蒋林英直接回房,水星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路过两个老人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里边模糊的谈话声,没多想,又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灯,上了床。
卧室里没开灯,完全借院子里的路灯。
兴许是这段时间水星习惯了更晚睡觉,蒋林英送给她的那杯助眠牛奶一点儿作用也没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开灯又怕吵到蒋林英他们,只能过记忆里没解出来的数学题。
一班讲题的速度太快,一节课就能过两张卷子,有几个她不懂的点,别的同学好像都知道,也没人举手问,她脸皮薄,更不好意思说,全靠自己想。
床边闹铃的指针是荧光的,不留神就指向了两点,该不会的步骤就算给她时间也想不通,水星更像是盯着上铺的床板发愣,脑袋里这时忽然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知道盛沂是怎么做出来的。
还有就是,她要是跟盛沂一样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水星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她都没听见闹铃,蒋林英在外边儿做早饭也没提前喊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连洗脸都是匆匆扑了把水,到了客厅,发现她已经给自己凉了碗稀饭。
蒋林英看见水星洗漱出来,招招手:“星星,过来喝稀饭了。”
西城附中规定的时间是七点半到校,一班提前十五分钟进班,水星知道这个规定,平常都七点出门,到学校刚好,结果起床那会儿就七点了,实在没时间吃。
“来不及了,姥姥。”水星在桌上抓了一块儿小面包,极快地穿上鞋,“中午,等中午回来我再喝。”
索性从家到学校的路程不过七八分钟,水星又是跑着去的,还没打预备铃就进了学校,水星之前来的早,都不知道这会儿才是到校的高峰期,除了他们一班也没学生是急的。
水星一个人在校园里跑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觉也慢下脚步来,忽然听见后边冷不丁有人大声喊她:“星星!”
水星吓了一跳,闻声回头,才发现是席悦,视线一转,又落到她旁边的盛沂身上。
席悦又是跑又是跳,赶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水星因为席悦的力气,站在原地的身体跟着晃了下,假装不在意地转回身,也挽住旁边的席悦:“早上不小心睡过了。”
“这也叫睡过?我之前每天这个点儿才起,反正来不及了我爸爸肯定送我,用不了多久。”
西大家属区离西城附中近,三班也没限制时间,席悦仗着还有人送更是喜欢赖床,经常踩着点儿才进校门。
“要不是今天早上我奶奶让我去给盛沂送东西,我才不早起呢。”
水星一边听席悦的解释一边转头,这样就好像只是因为听到了名字顺势去看了眼盛沂。盛沂一直没跟过来,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星星。”席悦忽然摇了摇她胳膊。
水星心底一惊,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自己的视线,连忙缩回头,心虚地瞄了眼席悦,又嗯了声,问:“怎么了?”
“你要不要吃饼干?”席悦说着要从书包里掏东西,“我从家带了好多,你去了一块儿分给郁晴他们几个。”
水星知道是饼干,瞬间松了口气,点点头,伸手又去接她的零食。
等进了教学楼,上了六层,预备铃刚好打响,三班在走廊的另一头,席悦赶不及往过跑,三个人才就此分开。走廊里除了几个检查卫生的学生会就没有其他人,盛沂跟水星前后脚进了班,阎格已经在讲台上站了有一会儿了,看见两个人,眉毛都要皱出一座小山:“十五到班,不知道现在几点?”
水星垂着脑袋,手指不知觉在搓校服边,不敢应声。
班上的同学更是投来同情的目光,阎格要求向来高,高一开学前他们就听过她的盛名,一入学阎格又规定了一班到班时间,比规定时间还早十五分钟,当时没人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一个星期,阎格就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都一年多了,还没人敢再迟到。
“你现在迟到十五分钟,我放你们进来,等高考迟到十五分钟,你问问门卫放不放你们进去考试,三年努力是不是要白费。”
水星有点儿被她说的话吓到,想回应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见阎格已经把头转了过去,不再搭理两个人。
她把讲台上的练习册递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发下去,又趁着他们动身的功夫在讲台上宣布事情:“练习册先发着,我这边儿再跟说两个事情,下个月月末我们学校要举行合唱比赛,要求每个班都出一个歌。”
西城附中的活动很多,尤其面向高一跟高二,进班不到半个月,学校就要组织一场全校的合唱比赛,除了高三以外,每个年级每个班都要进行展示。同学们对这种集体活动都表现出没兴趣,尤其是熟悉西城附中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比赛只能找些积极正能量的歌,流行的有趣的是想也别想。
讲台下边不知道是谁小声念叨了一句,阎格耳尖:“不想参加?是谁可以说出来。学校说要求,又不是强制,你们要觉得无聊到还不如在班里留着做题,咱们班直接退了,省得大家委屈,好吧?”
阎格平日里就强势,再加上今天又有水星跟盛沂两个人迟到,班上顿时更安静了,一点儿人气都没了。
原本还想应声的确如此的同学都不接茬了,一方面是怕阎格生气,另一方面的确是学校生活太苦,整日做题改错也没什么意思。
“给你们三分钟。”阎格来回扫了眼班上同学们的脸色,数着表,掐时间,“想好了就说,到底想不想参加。”
班上的同学相互看几眼,闭着声音对话。
“……老师,参加吧。”班长孟子皓带头先发言,紧跟着的人说话也有了底气,相继迎合起来。
“行,要干就好好干。”阎格是个要强的老师,“咱们班是一班,重点班里的重点,向来就是拿第一的,我的要求不光是学习上,各个方面既然决定了就是只有一个目标,奔第一去的,几个班委跟同学们先把歌确定出来,等老师回头联系个指导老师来教你们,上台咱们班就要争气。”
同学们连声应好。
“还有一件事,这个月底是你们上高二来第一次考试。”
台下的同学还正讨论合唱比赛的事情,阎格又宣布了考试,跟泼凉水似的,闹哄哄的心也都静下来。
“瞧你们这脸色。”阎格看了眼下边同学,“成绩是老生常谈,我今天跟你们说点儿新的,咱们班一年没换过座位了,之前有同学提议按成绩挑,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挨个进来选。”
班上发出了惊叹声。
阎格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或者是座位由前边的十五名同学选,后边十五名按成绩分给前边的同学,一帮一,没自主权,但能提高成绩。就这两种方法,一会儿下课你们讨论一下,月考结束前让班委报上来,我们考完试换一下座位,没问题吧?”
同学们当然没有异议。
阎格把事情宣布完,水星跟盛沂还在班门口站着,水星刚开始还尴尬,转头,又发现盛沂还是跟平常一样,甚至比平时的脸色还更冷些,完全没受到任何的影响。阎格说话注意不到他们,两个人站在这儿甚至像是回到英语演比赛的演讲台,光是这么想,水星莫名也松缓起来。
早自习下了,阎格收拾好讲台上的包,让盛沂跟水星跟着她去了办公室。
一班的规矩太多,水星刚进班的时候就知道,阎格一言不发地走在前边,水星跟盛沂只能跟在后边。
高二的办公室分两个,几个重点班的是一间,几个普通班的又是一间。水星跟着进去的时候,李致堃也正好回来,跟他们前边的阎格打了声招呼:“阎老师,下早自习回来了。”
阎格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坐在位置上:“行了,现在说吧,你们两个人早上的迟到是怎么回事儿?”
“水星迟到了啊?”她再怎么也是三班出去的学生,李致堃难免上心一些,“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还是身体不舒服。”
“都没有。”水星摇摇头,她原本就是有错在先,这会儿更不敢说谎了,老实巴交,“昨天晚上写作业写太晚了,早上没起来…….”
李致堃咳嗽一声,原本还想让水星说点儿缓和的话,给她找找借口。
阎格偏头看一眼李致堃:“你再给她找找借口。”
“我哪儿有,这不明显是同学爱学习,积极性高。”李致堃说,“再说也没迟到,在学校门口拦下来吧?”
阎格懒得听李致堃的无效帮忙,转头又问盛沂:“那你呢?”
“胃疼。”盛沂说的简单。
昨天晚上到了一箱快递,是徐丽寄来的,她不知道从哪儿卖了新鲜的螃蟹,整整十五只,老人家怕东西放坏了,一晚上蒸了好些,又觉得盛沂喜欢,怕他不够吃,都给了他。晚上还好,早上五点不到,盛沂的胃开始疼,家里又没胃药,还是打了席悦那边儿的电话,让席悦送了过来。
水星愣了下,也不顾两个老师还在场,转头就去看盛沂。
她早上跟席悦一块儿来也没听到席悦说起盛沂身体不舒服的事情,两个人又双双迟到,在班门口站了一节课,那会儿她看盛沂脸色发白还没觉得出什么。
“你看,两个同学都是事出有因。”李致堃笑了笑,“阎老师也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们注意点儿,这事儿给点儿惩罚,该过去就过去了。盛沂还胃疼呢,让孩子早点儿回去休息,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是不是?”
阎格瞪他一眼,也不好再发飙,回过头:“……行吧,李老师都替你们说话了。”
有李致堃打圆场,阎格也没有给他们太严重的惩罚,只是让两个人以后下学留下,包圆一班为期一周的值日。
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水星回过头,还记挂着盛沂胃疼的事情,联系起早上席悦给盛沂送东西,保不齐就是胃药。
犹豫一会儿,水星朝盛沂望了一眼:“我刚刚听到你跟老师你胃疼,真的假的?”
盛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嗯了一声。
他们并肩走在走廊里,楼梯正对面是打水的地方,人多的很。
这段时间里,水星跟盛沂的关系一直说好不好,说不好又因为席悦他们的关系比平常同学近一点儿,要论起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水星抿了抿唇,在想这个话会不会逾矩:“那你……现在好点儿了吗?”
盛沂的眼睛又低下,他垂着眼,眼皮处那颗很浅的小痣又显了出来。她说话的时候眉眼总是认真的,静了片刻,盛沂又点了下头。
“对了,之前悦悦塞了好多饼干给我。”水星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来,她的校服口袋里鼓鼓的,全都是席悦塞给她的饼干,“我姥爷跟我说咀嚼一点儿东西就能缓解疼痛。你要不要吃?”
“好。”盛沂应了一声。
饼干实在有些多了,从口袋里掏几个都不方便,简直可以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水星突然后悔提议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盛沂面前总是冒冒失失,窘迫得很,她只不过拽了一个,其余几个松松的也接连往下掉。
水星脸都要红透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是……”
她生怕盛沂嫌弃,就见他的手伸了过来,口袋里的饼干也这么接连地掉进他的手里。
他们站在楼梯的边口,后边是打水的学生跟还没来得及变黄的银杏树,走廊中央的曦光穿过玻璃透射进来,小饼干的包装袋惹得人也晃眼睛,四周细碎的彩影相继爬在盛沂的手腕,他的腕骨有些凹,食指轻抬了下,指腹压在了她的口袋。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她听见盛沂说好了,抬起头,又看见他的侧脸。
水星屏了一口气。
忽然觉得她像屋子外的树。
不敢张大嘴巴,连呼吸都要忘了个干净。
第27章.第二十七场雨惩罚。
水星跟盛沂一块儿回到班里,众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李泽旭正靠在讲台边上跟郁晴说话,看到两个人进门,也不讲了,凑过来就问:“你们有事儿没?格格怎么说?”
格格是李泽旭他们给阎格起的外号。这个时间点班上正是松散的时候,原本要睡觉的同学又歪起头,也朝他们看过来。
“对啊。”前排的女生也问他们,“你们没事儿吧?”
盛沂看了一眼他们,说:“没有。”
李泽旭不信,转头又跟水星讲话:“格格没罚你们?”
水星愣了一下,话题猛地转到自己身上:“罚了。”
李泽旭追问:“罚了什么?”
“阎老师罚我……”水星瞄了眼盛沂,压着心跳,将我和盛沂化二为一,“罚我们以后的一个星期下学都留下,给班上打扫卫生。”
“这么惨?”李泽旭投来同情的目光,“那岂不是这一个星期你跟盛沂都比别人晚回家了吗?”
水星点点头。
“不过你们也算好的。”旁边有男同学应声,说,“水星不知道,就高一那会儿,我们迟到不光要打扫班里的卫生,上课也不能坐,都挨个站后边那堵墙。”
水星跟着往后边看了眼,真有被罚的同学也连忙接上:“真的,你们现在去后边儿的墙角看,左边那个小凳子就是我画的,格格不光撤了我的凳子,还又给我布置了十几份的数学卷子。”
同学们七嘴八舌给水星科普之前阎格在班里施行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