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太小。”
贺昭:“我又没有说炒这几个,这可是马婆婆的心肝宝贝,你别觊觎。”
易时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鲫鱼?炒丝瓜?”
贺昭:“鲫鱼和丝瓜不能炒吧,不过鲫鱼和丝瓜可以煮鲫鱼丝瓜汤,你喝过吗?”
易时很干脆:“没有,你呢?”
贺昭:“我当然喝过,挺好喝的,你可以试试。”
易时似乎不知道接什么话,半晌应了个嗯。
贺昭吸了一口柠檬茶,觉得自己和易时这对话简直绝了。大热天的中午,他顶着大太阳在楼顶研究马婆婆种的丝瓜已经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易时竟然还就着这个话题配合他聊了起来。
易时不擅长聊天,也不爱聊天,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他跟人聊天多数时候像在进行采访,别人问他答,还是答得很简短随时要终结话题的那种,看得出来他根本没兴致往下聊。
但是他刚刚居然在回答后面挑起了问句,还是这么无聊的问题。
他问易时喝没喝过鲫鱼丝瓜汤已经纯属没话找话,易时竟然还加了句“你呢”。
不过易时显然没打算继续跟他这么莫名其妙聊下去,拎着仍剩着一杯冰柠檬茶的袋子,示意他:“走吧。”
贺昭下意识想跟着他走,但没有动,问:“去哪?”
易时往楼梯口走了一步:“吃午饭。”
贺昭仍没有动,易时停住等他,回过头,目光落在他额前的汗滴上,语气沉静温和:“不热?”
当然热,都要热死了。
易时重复刚刚说的话:“走吧。”
贺昭摸了摸鼻子,挪动了脚步跟着易时下楼,下了几级楼梯,忽然很想笑。
什么丝瓜葡萄鲫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易时是会想知道别人喝没喝过鲫鱼丝瓜汤的人吗?
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贺昭的心情也莫名其妙明朗了许多。
“你干嘛走上来?不会是专门送饮料上来的吧?易哥也太体贴了。”贺昭心情一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来看看楼上种了葡萄还是丝瓜。”易时慢条斯理地说。
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贺昭愣了一下,像被戳中了笑点忍不住开始狂笑。
易时没有关门,直接拉开半掩的门,空调的冷气瞬间将贺昭包裹,舒服得他眯了眯眼睛。
贺昭回城满血复活。
易时进屋后一直低头玩手机,看了他一眼:“别笑了,吃什么?”
贺昭跟着进去,弯着眼睛吸光最后一口柠檬茶,随口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易时灵活地把手机一转,把他的手机转到贺昭面前,屏幕里是打开的手机外卖界面:“没买菜,吃外卖,自己选。”
贺昭不客气地拿过易时的手机,往下滑了一路:“要不吃火锅吧?我们点个火锅吃!你不能吃辣我们可以选鸳鸯锅。”
易时一顿:“火锅?”
贺昭:“你不想吃?”
易时:“算了,你点吧。”
但他的表情分明是——谁会在大热天的中午而且是晒了许久太阳后要吃火锅?
贺昭又开始笑:“我真点了。”
贺昭靠在沙发上认真地挑选着配菜,他不说话,易时也不说话,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楼下自己家,不,张鹏、张江洋和林佩玲的家应该已经开始吃饭了,吵吵闹闹叠在一起的说话声,碗盘碰撞的声音直往楼上窜。
贺昭嗤了声:“真吵,我要是住楼上的邻居就直接下去敲门投诉了。”
易时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贺昭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抬头,忽然问:“没有这么多声音一起的话,是不是她们在楼下大声说什么你都听得清?”
旁边的人沉默了,非常微妙地,楼下刚好安静了一些,张江洋叔叔的女儿大声说:“祝伯伯生日快乐!”
一字一字十分响亮清楚,然后楼下爆发了愉悦的鼓掌声和笑声。
静了片刻,在楼下嘈杂的背景音中易时似乎很轻叹了一口气:“嗯。”
就知道。
所以张江洋亲戚说的那些话易时也听见了?
所以易时知道他为什么大热天在天台上?
贺昭抬起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
易时反问:“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他看着贺昭,目光低垂,俯瞰的角度意外地并不锋利,反而很温和。
贺昭其实不算一个特别好面子的人,但自尊心强。自小就不停被教育“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在家里有多不愉快,只要一走出家门都是模范家庭典范。不得不承认,有些教育深入骨髓,贺昭从不主动跟人提自己家的破事,倒不是真的认同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只是很难说出口。
他不喜欢狼狈不喜欢麻烦,所以时常表面上装作迎合别人的期待,这是最简单最省事的方式。如果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解决,为什么非要碰个头破血流?
但大多数时候他脾气好,懒得计较,不代表他真的性格好,也有很多把人按亲疏远近明码分类的时刻,刻薄地列出对应的界线,对超过界限的人嗤之以鼻。
他不太希望别人看到他这一面,但已经不只一次在易时面前自然地流露厌恶不满这一类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