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大事,再补寄就好了。”纪弘易看了纪敬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他拉过一旁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递过去,“这是我给你带的巧克力。”
纪敬一手接过礼盒,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
纪弘易一愣,纪敬很少和他说“谢谢”。
纪敬看了一眼时间,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接着就转身离开大厅。上二楼之前,他将礼盒放到了一楼的餐桌上,好似一点也不着急享用它。
“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纪弘易忍不住问管家。
“没有。您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纪弘易又走到电梯口,穿上了运动鞋,“我去找一趟物流,我听说有时候他们会把没人签收的包裹集中堆放到专门的仓库。”
“这种事我去做就好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
为了找到这份快递,纪弘易来回花了两个多小时。物流公司的员工向他展示了派送员的行程,甚至还调出了当天的行驶记录仪。
纪弘易空手而归,回到家时已是傍晚。纪敬已经在餐桌前落座,他看了一眼从电梯口里走出来的纪弘易,问:“你去哪儿了?”
纪弘易随口说:“公司。”
管家听到后侧头看了一眼纪弘易,又低下头继续帮厨师摆盘。
纪弘易洗干净双手后在纪敬对面坐下,他发现那盒巧克力依然摆在餐桌一角,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一顿晚餐的氛围比平时要诡异许多。除了刀叉相碰的轻微声响,整座大厅里静得仿佛能够听到银针落地。兄弟俩心思各异,皆是沉默不语。
深夜时分,纪弘易独自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准备向学校发一份邮件,请他们再寄一份快递过来。
管家见他忧心忡忡,打算下班后替他再去一趟物流公司,纪弘易却摇摇头,说:“补送的包裹过两天就会送到。”
“好的,到时候我会帮您多留意一下。”
“不用了,这次我填了公司的地址。”
管家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他系上围巾,微微欠身道:“明天见。”
电梯口关闭后,轿厢内的光线便无法再照进大厅。沙发旁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刚好照亮纪弘易所在的角落。他点击“发送”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刚要关上落地灯回屋休息,突然看到一只模糊的人影靠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
他手一抖,灯没关上,反倒被他拉扯得左右晃了晃。
他不知道纪敬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纪敬站在一片阴影中,将手中的东西抛到空中又接回掌心,如此反复,像在把玩一块精致的石头。
“你在找这个吗?”
纪敬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将手中的东西抛向纪弘易。纪弘易立即伸出双手接住它,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是新学校的校徽。
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你从哪儿找到的?”
“你的快递。”纪敬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的想法。
纪弘易一愣,纪敬签收了他的快递,看着他翻找了一天却一声不吭。他将校徽握进手心,强装镇定,“我的快递在哪儿?”
“我寄回去了。”
纪弘易眉心一紧,“为什么?”
“寄错了的包裹,难道不该退回去吗?”纪敬淡淡地说。
纪弘易将校徽握得更紧了,他看了纪敬一眼,却无法分辨出他脸上的表情。他不想和纪敬吵架——这是纪弘易当下的唯一想法,这一刻他的内心慌乱又焦灼,他拉上落地灯,祈祷黑暗可以更好地掩蔽他。
可是纪敬不会这么容易放他回去。纪弘易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纪敬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铁钳一般的五指牢牢钳住了纪弘易的胳膊,掐得他不自觉地松开手,金色的校徽便从他手中滑落,掉到了地板上。
纪敬抬脚上前,直接将它踩变了形。
压迫感扑面而来,纪弘易下意识地偏过头,回避着对方的视线,然而纪敬下一秒就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正过来。
纪弘易喉头一滚,以为这是纪敬发火的前兆,却听到他问自己:
“你不要我了吗?”
纪弘易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很少有这样的感受,它往往和剧痛相关联,而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产生。
他强迫自己说点什么。
“那所学校有一个更好的项目,它可能会对仿人类产品的发展更加有用。”
他强迫自己去看纪敬的眼睛,好增加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可是他刚和纪敬眼神交接,就陷入悲伤的旋涡之中。
“我做错什么了吗?”纪敬轻声问他。
纪弘易张了张嘴,眼神剧烈地晃动着,“没有。”
“你不是说我考上大学,你就留下来读研吗?”
纪弘易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从牙缝间勉强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
“对不起。”
第44章
道歉是对事实的变相供认,可是纪敬并不理解纪弘易语调里的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我签收了你的快递,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吧?”
纪弘易紧闭双唇,世界好似两堵黑色的石墙,愈推愈近,他则被夹在其中,动弹不得。他祈祷纪敬不要再问,在沉默的催化下,压迫感不断在两人之间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