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夜蛾正道到局子里捞人的始作俑者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红毛姑娘从桌子上抽出纸巾吸了吸鼻子,揉成团之后扔进了垃圾桶。
夜已经深了,庭院里的樱花染上了一层墨色,黑夜的风轻轻掠过,枝头的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妈妈?
隔着纸隔门,弥生月看到了厨房的光,浅浅的光晕流淌在纸门上。
弥生月拉开门,果然看到了晚上睡不着觉在厨房里捣鼓的妈妈。
妈妈转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弥生月之后轻轻一笑,弥生月起得真早。
弥生月眨眨眼,鼻子动了动,厨房里弥漫着红豆汤的味道。
红豆年糕汤?弥生月说。
是哦。妈妈轻轻笑了,这个时候最适合喝红豆年糕汤了,小时候,我的奶奶都会在这个时候做红豆年糕汤。
爷爷奶奶还有我,一起坐在靠近庭院的和室里,一起喝红豆年糕汤。妈妈把盛好的红豆年糕汤递给了弥生月。
弥生月接过了妈妈手里的递过来的碗,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红豆汤。
真的好甜。
弥生月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缓缓升起的白雾把琥珀色的眼角氲氤出来淡淡的水雾。
弥生月喜欢吃甜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和她有着相同发色的年长姑娘,拉开把她和世界隔开的门,清晨之时柔软的淡金色和她头上鲜艳的红色一起闯进弥生月的眼眸里。
我没有名字。那时的弥生月还不是弥生月,只是一个被人制作出来的容器。
和弥生月有一样颜色头发的姑娘愣了一下,面孔上带上了弥生月看不懂的表情,很久之后,弥生月才明白,那叫悲伤。
红发姑娘把一颗小小的糖果塞进了她手里,喜欢吃甜的吗?
弥生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红发姑娘牵着弥生月走出了那间和室,弥生月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她才知道,一直关着她的房间前的庭院,有一棵樱花树,粉嫩的花朵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把樱花树的枝头压得弯弯的,淡金色的光晕流转在花瓣上。
这是樱花。红发姑娘弯下腰,低下头告诉她
你喜欢樱花吗?红发姑娘又问,现在是三月哦,三月弥生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就叫你弥生月了,好吗?
好。弥生月说。
我们去庭院前的和室吧。弥生月捧着碗,和红豆年糕汤一起。
来年再一起去看樱花吧,弥生月。
脑海里回荡着姐姐的话,弥生月垂下眼帘,低头抿了一口手里的红豆年糕汤。
我喜欢吃甜的,也喜欢樱花,姐姐。
弥生月拉开了面朝和室的槅门,今夜没有什么星星,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庭院,比起白日里的烂漫,月色下的樱花显得柔和。
弥生月跑到房间里给妈妈找一条毯子披上,开了被炉之后从厨房端出了那一锅红豆年糕汤,和妈妈一人一碗坐在被炉里,看着樱花,慢慢地喝起红豆汤,吃起里面的年糕。
坐在被炉里的女人一手拄着下巴,看着庭院里纷纷扬扬下落的樱花逐渐出神,长长的黑头发从耳际滑落到肩关。
妈妈?弥生月喊了一声。
妈妈顺着弥生月的声音回过神来,转过头,眼神还带着些许呆滞和茫然,良久那双黑眼睛才重新有了焦距。
抱歉抱歉,弥生月。妈妈一边笑一边摆手,我走神啦。
弥生月眨眨眼睛,是樱花太好看了吗?
妈妈顿了顿,是的哟,妈妈以前和爸爸就是在新宿的樱花林中认识的。
那个时候,妈妈和爸爸都还没有成年,我们两个人读的高中也不是同一所。妈妈弯了弯嘴角,双手捧着盛着红豆汤的白瓷碗,深红色的液体倒映出模糊的面容,于是彼此交换了名字,本来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可是后来工作的时候到了同一家公司
后来就有了弥生月妈妈嘴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了,转而眉头松开来之后,脸上带了和当年的姐姐相似的悲伤,我好喜欢红头发的弥生月啊,可是
我也喜欢黑头发黑眼睛的妈妈。弥生月说。
妈妈愣了一下,女儿的红头发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热烈,比当年的樱花还要好看。
妈妈弯了弯眼睛,啊啦,妈妈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弥生月啦。
今年我们可以去新宿看樱花。弥生月两手托着腮,眨巴眨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妈妈可以坐在樱花树下拍几张照,我和妈妈一起拍,还可以去新宿大道。
嗨嗨,这么说,今年真的要和弥生月去一次啦。妈妈笑着说,而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现在还早,去补个觉吧。弥生月挤挤眼睛,睡眠不足可是女人美貌的大忌。
妈妈伸手在弥生月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还是个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