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顺!”宋悦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死死皱着眉问道,“修好这面墙的预算?”
李德顺伸出了一只手,比了个数字。
宋悦甩袖就走:“不补了!反正这儿是朕的后院,也没人敢来……”不能浪费银子在无关紧要的事儿上!反正这儿外人也看不见。
要是补了,她肉疼;不补,只是有点看不过去而已,眼不见为净就好。
“皇上……”见皇上一改往日作风,如此节约,李德顺不知如何是好。
国库里不是没有银子,不过只够发下朝臣的俸禄,万一哪儿需要拨款,便会陷入危机。前不久皇上轻描淡写的下令,将每日的膳食撤去一半,避免浪费,又将后宫之人的吃穿用度重新考量了一番,做了些整改,这样算下来,竟省下了将近一半的开支,这让他有些惶恐,毕竟由奢入俭难——皇上怎么能苦了自己?
他一直想要小皇帝变懂事,却在他真正懂事的时候,又觉得他活得太辛苦,有些心疼。
宫墙莫名其妙被风刮破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莫清秋的耳朵里。身为禁军统领,自然要担负起维护皇城安危的责任,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正巧碰上了黑着脸准备离开的宋悦。
“这是……”莫清秋到底是习武之人,眼光更毒些,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不由得走近一步,轻轻在裂痕处仔细端详着什么。
这种痕迹,不像是被风吹裂的,而是……
宋悦早就心知不对,只碍于没抓到元凶,想装个傻,没想到莫清秋这实心眼的还较了真,故意指着缺口打断他的思绪,笑道:“爱卿,记下这面墙。”
莫清秋一愣。
“朕方才记起,朕最近掌法大成,昨晚随便在这儿拍了一掌,留了几个指头印,也没想太多。结果这墙是表面完好,内里早就被朕的掌风震碎了,被风一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宋悦一脸无可奈何的摊手,又走近了些,低声道,“爱卿,别想太多。”
昨晚在宫里,又拥有拍碎墙壁的内力,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莫清秋以前就是这样爱管闲事,让朝臣把矛头都对准了他,最后没落得个好下场。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莫清秋听了她的话,静静看了她许久。她有意拉莫清秋去喝酒,他又死活不应,最后他又是哄又是劝的,把她带到了御书房,承诺等她处理完政务之后,陪她吃喝玩乐。
宋悦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司空彦还在宫中,而飞羽已经去魏国收粮了,旱灾的事儿暂时不用担心;而御史那边也已经供出了同伙名单,她也让李德顺暗中调查此事,等最后结果出来了,她就能着手清理朝堂中的垃圾。这两件大事暂且不急,可以处理些琐碎的小事了。
比如说后宫那群如花似玉的女人,不能让她们的青春年华耗费在宫斗上;比如柳怀义的处置问题,他这些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都得缴纳充国库;再比如西凉河的河堤、司空彦的聘礼……
宋悦一面想着,跨进了御书房,让莫清秋跟着给她递奏折。她很看好莫清秋,也十分放心他的忠诚,既然他已经慢慢上道了,她也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个好皇帝该有的样子,不能让人失望。
莫清秋安静地为她研墨,不出声打扰她的思绪,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多久。她仔细翻了翻折子,眸中闪过一道幽光:“爱卿,给朕翻找翻找,工部的折子哪儿去了?”
“工部?”莫清秋有些疑惑,翻找了一会儿,依然没找到,思索着,“工部最近似乎并无消息,早朝时也未见尚书有意进言……”
宋悦有些汗颜,他对政务的关心程度,似乎还在她之上。是她这个皇帝做得惭愧了。
“工部的都水清吏司,他的折子,被人压下了?”她自言自语着,脸色有些不太好,“这样吧,朕有要事与他相商,刚好李德顺被差去做别的了,你替朕传个口谕,让他进宫见朕。”
“是。”
两人的谈话声,透过薄薄的木门,让端着茶水点心的玄司北脚步一顿。
从未想到,皇上竟会关心这些事……都水清吏司确实有修堤之事要表,但这些琐碎之事,都是交给他来处理。而他考虑到姬无朝的国库空虚,便先压下了这件事,待国库有些盈余,再提上议程。
其实皇上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关心水利之事,倒是第一次为民着想了。
他的眸子变得幽暗了几分,嘴角轻轻一勾,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莫清秋的坐姿十分规矩,在替姬无朝整理着什么,倒是姬无朝,歪着身子撑在桌上,伸手想去拍他胳膊说话,却被他突然的推门而入打断了。
玄司北端着托盘,笑得甜美;莫清秋看清来人,脸色完全黑了下来。
宋悦呈僵硬状态,不由自主站直了些,一双眼睛上下游移,似乎想在玄司北身上盯出个洞来。
她就说他怎么突然不尽忠职守、给她批奏折了!合着换了一身女装!那一身妖艳的桃红,要不要这么骚包?
莫清秋很显然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站起身来告退,宋悦想拦住他,却被玄司北有意搂住了袖子。
他整个人柔若无骨,慢慢倚在了她的身上,轻轻将脑袋歪倒在她的肩膀,盯着莫清秋远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幽暗。声音也比往常添了一层魅惑:“皇上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宋悦僵硬着身子,打了个哆嗦。
以前玄司北纵然女装,但从来不会挨她这么近,更别说像个小女人一样靠在她身上,多半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最多是掩去眸中的厌恶,和她做做戏。今天是怎么了?
“没、没忘,只是爱妃你好像有点重……”反倒是宋悦有些不自在了,想推开他的脑袋,还得装作一副恋爱中的小男人的迷恋样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朕这儿?”
玄司北放在她肩上的手开始逐渐下移,来到了她的腰间。她本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仔细感受,却觉得这只手的路线很可疑,似乎是在她腰带附近摸索着什么,心下不由提高了一分警惕。
思来想去,她身上都没有什么他想摸走的东西,如果愣要说出一个的话,或许是落在皇叔手里的虎符?
那东西根本不在她身上,她可以放心让他摸。
“是想皇上了。”玄司北什么都没摸到,面上却无丝毫急躁。
他带着一丝令人看不懂的笑意,把她按在座位上,赖在了她的怀里,搂住她的脖子,靠在她脖颈边轻轻呼吸着。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垂眸,话语中带着一丝落寞:“皇上看我,是不是憔悴了些?”
“没有。”宋悦如钢铁直男般面无表情说道,“不论爱妃怎样,在朕心中,都是最美的。”
之所以这么强硬的堵回他的话,是他今天太过反常,似乎是想套她的话,或者从她口里得到什么东西。最好的办法,是打乱他的节奏,拆了他的计划,让他明白和昏君讲话根本是鸡同鸭讲,想效仿苏妲己?不存在的!
“皇上就会哄我开心。”他话语中有些自嘲,“这些天没了皇上相伴,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才会如此。听宫人说,世上有一种枕头能治这不寐之症,叫做游仙枕……”
这绝对是暗示讨要帝王游仙枕吧?
宋悦心情复杂,她还指望着用这东西吊着司空彦不让他离宫,再说,玄司北编造故事向她讨要这东西做什么?帝王游仙枕根本没有治失眠的传说吧?
察觉到了她的犹豫,玄司北嘴角的笑意深了深。
他果真没在姬无朝身上摸到虎符,可以确定姬无朝在保莫清秋的时候故意说了假话,可知这个小皇帝有几分心眼,知道他可疑,却故意放任不管。
刚才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和犹豫,他感受到了。也因此,事情变得更有趣起来——姬无朝竟没被他催眠。
所以那些天他缩在龙床一脚,被他踹下床去也只好脾气的抱着被子去了别处,也是在忍气吞声?那些宠溺,都是他装出来的?
这个看似无能又好色的男人……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亲自豁开他的胸口,取出他的心,看看那究竟是什么颜色。
他目光中带着些好奇,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嘴唇,暗想着自己为何完全不排斥这个小皇帝的身体。片刻之后,他目光向下,心里算是明白了原因。
小皇帝多半还没长大,身体匀称柔软而温暖,坐在腿上,小皇帝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冲动。难怪……因为那方面的隐疾,让他不像个男人,才会如此娇软……
玄司北心中有些柔软,不由自主放松身心,全然倒在姬无朝的怀抱中,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忽然,他半阖着的眸子一掀,才发现自己的异样,脸色一白。
他似乎对这个小皇帝……抱着一丝奇怪的好感?在他怀里,他竟然能感受到一丝安心,不由自主地渴泽着更多,渴望被他揉着发丝,甚至想起了他半夜爬上他的床,从背后拥住他的安心感……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恐怖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