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回廊往东便是宜春园,送用度过来的仆从停下的交谈,规行矩步的走进园中,老远便看见墨发粗粗梳拢,一身秀着小腊(花)浅粉衣裙的女人坐于软席支着手靠在矮几前。
仆从远远的对女人行了一礼,带着东西往另一个方向走。
支着手撑着下巴,韩秀雅另一只手探到矮几上的香笼上,葱白的手指不断的撩着从精致的香笼里袅袅而升的白烟,仿佛这是一个很好玩令人着迷不已的游戏。
“坊主可是有心事?”素慧容把披风披到韩秀雅身上,见她仍然执着于去撩香笼里冒出的白烟,不由得问道。
“并无。”韩秀雅转脸看向一脸关切的素慧容,支着下巴的手抽了回来对着她比了比旁边的位置“坐下吧。”
素慧容应言而坐。
“自小我便听教导姑姑说,我们这样的人就如同无根的飘萍,水往哪处便要往那飘,一生非死无自由。”韩秀雅轻轻的说着,把几上果盘中的果子拿了一个放到素慧容面前“许是冬日太过闲闷,今日看见着香笼里飘渺而出的烟,我便又想起了这句话。”
“坊主…”素慧容看着韩秀雅有些郁郁之色的神情,呐呐的不知该作何言。
韩秀雅轻抬手以袖遮着嘴轻笑“如何做出这幅神色,如今我是四坊主之一,纵然还是飘萍,也是有了着力点的飘萍,总好过以色侍人等着色衰而爱弛被随意践踏当成玩物要好多了。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是吃人的牢笼,谁又会知道,在这个牢笼里还有更可怕的地狱呢…”
说到最后,韩秀雅有些喃喃。她出身官宦,本该是天之骄女,谁知一次权利倾轧,她的父亲锒铛入狱被判流放西南,家中一应女眷全被充入教坊司。一朝跌落,她从天之骄女被刻上官伎贱籍的烙印,母亲不堪受辱,不等官兵来押就自尽了,留下年仅六岁的她,独自一个人尝尽了世态炎凉之苦。
一开始,她还抱着父亲能翻案归来的希望,可没多久就传来了父亲病逝于途中的消息,她一无所有得彻彻底底。
教坊司不是一个好过活的地方,尤其韩秀雅还是官充伎,无特赦一生都没有换籍离开的可能。她这样的在教坊司里属于最底层,连仆从都能给两分脸色,除非她能在挂牌时引得追捧,不然她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提升,到死都是教坊司里籍籍无名的伎子,最后一席草席加身,成为荒山上的一抹黄土。
韩秀雅在那些变态无比的教育下想到了以死解脱,可被教导姑姑发现了,跟着她受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惩罚,才将将七岁的她明白了,她连死都没有自主权,想要拥有自主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活!只有活着才能争取更多的东西,才能拥有自己该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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