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他又补充了一句。
叶良点了点头,眼神带着一种柔软,他想起了自己所处的那个年代。即便在那样开放和平的年代里,两个国家,两个民族的人成为真正的好朋友的数量也不算多。国家间的争斗,民族间的仇恨,历史的遗留,都像是一道道伤疤,横在人们的心里。
“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叶良低声重复道。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地按照计划行进,叶良依旧经常暗度陈仓地把食物药物和水送给犹太囚徒们,而米维斯等人每个月都偷偷带走五六个人逃离集中营,乔舒亚机智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而叶良的意大利语也在圭多的话痨补习中飞一样地进步着。
不过叶良自己显然没什么教人的天赋,聪明如圭多学德语也学得磕磕绊绊,乔舒亚有样学样地学了几句日常问候,没事在嘴里念一念。
米维斯联系上了奥斯卡辛德勒,这位圆滑的商人当然不能就这么相信他们,彼此保持了一定谨慎又友好的距离,双方心照不宣地继续各干各的。
叶良将存起来的大部分钱都交由米维斯的人转交给辛德勒,熟知对方故事的叶良很明白钱对于辛德勒的救人活动来说意味着什么,多一份钱就是多买下一个人的命。
这笔钱当然没有署名,米维斯的同僚只推说是另一位和辛德勒有同样志愿的德国人。辛德勒大概猜到这笔钱是用来干什么的,所以没有动分毫,只是交给他的犹太会计存了起来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这样稍显太平的日子一直到德国军官的家属们来集中营和他们团聚的那天。
说是家属团聚,实际上只有高级军官才有的福利,像汉斯这样的中级军官,而且家里也不剩多少人了,自然是轮不到他。兰洛特并没有娶妻,而卡拉莉夫人年事已高,再说考虑到集中营的环境,叶良很担心这位老太太会当场气晕过去。
所以最终就来了十几位夫人,还有一些德国军官的孩子们。
为此,集中营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虽然食物方面无法和战前相比那么丰盛,但是图就图个气氛,能和家人团聚,顺带显示一下高级军官们在集中营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中级军官虽然无法将家属带来,但是却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他们还将保留了很久的香槟美酒拿出来,给军官们畅饮。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最后的狂欢了。
希特勒和纳粹德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从米维斯那里得到消息的叶良冷笑着想。
他看着餐桌上杯酒交错,人们含着虚假的笑意低声交谈,即便他们中很多人都明白形势不好了。叶良拿着酒杯站到一边,微微侧着脑袋正好看见李医生在和当侍应生的圭多说话。
第6章美丽人生6
“你认识李医生?”圭多拿着食物走过来的时候,叶良顺手拿走一个甜点塞进嘴里,将声音含混在喉咙里轻声问道。
“我当年还在意大利一家高级餐馆工作的时候,他是那里的常客,他经常出谜题给大家猜。”圭多故意把一些奶油洒落在叶良的军装上,然后装作一脸慌乱地擦衣服,顺带低着头回答道,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喜欢谜题,但他更喜欢钱。”叶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
圭多压低了声音,略显焦虑地说道:“兰洛特,乔舒亚在这里。”
叶良的瞳孔缩了缩,拿着酒杯的手也不自然地握紧,他尽量控制着音量和表情问道:“什么?!他被人发现了?到底怎么回事?”
圭多把刚才乔舒亚被当做德国军官小孩,接到里面的小屋子里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让他不要说话,他们还没发现他是犹太小孩。”
叶良张了张嘴,他该说什么?你胆子真是大得可以?
“你要让他尽快离开,天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叶良最后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我也在找机会。”圭多老实道。
“扯淡!”叶良愤愤地低声道:“别这么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你哪一次老实过?嗯?”
第一次来集中营就敢堂而皇之忽悠德国军官;偷偷把乔舒亚藏起来,被发现后又偷梁换柱到德国军官家属小孩的队伍里;带着乔舒亚去广播室,在集中营广播向多拉告白保平安……每一步都惊险无比,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圭多看着叶良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表情就更加无辜了。
“算了,我一会儿去把他领出来送回去,你继续在这里当侍应生。”叶良对上圭多就只能叹气,他挥了挥手,像是让侍应生去一边去似的。
然而,叶良还没有走进小房间里,就看见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男人走出来,用德语和后勤女兵说道:“这里有个孩子好像不会说德语。”
后勤女兵的脸色冷了冷,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叶良也立刻跟了过去,只见侍应生指了指座位上的乔舒亚,女兵刚要走过去,就听见叶良朗声用德语说道:“亨利,你爸爸刚说让你少吃些豆类食物,你的肠胃会不舒服。”
叶良当着两个人的面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乔舒亚的头发道:“要吃糖吗?水果糖,你想要草莓味的吗?”
乔舒亚伸手接过那颗颜色粉嫩的糖果,在叶良眼神示意下说道:“danke(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