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厄里亚和军团下属,塞尼斯托硬是撑出个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当然,你随意。”
厄里亚还真就随意了。
别说塞尼斯托只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就算对方给他发工资,那也得根据数额来考虑究竟是当个乙方恶霸还是稍稍给点面子。现在两人之间缺乏罪恶的金钱交易,又没来得及发展出纯洁的友谊,厄里亚多问一句还是看在塞尼斯托翻译水平精妙、以及黄灯戒真的很好用的份上。
他用命运之书语平静地对罗马·如说:“你应该给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无辜者偿命。他们临死前感受到的就是你此刻的恐惧。”
罗马·如的竖瞳猛然间扩散开。
他虽说是个人渣,却对塞尼斯托忠心耿耿,自加入军团以来有八成行动都得到了塞尼斯托的准许或暗示,剩下的两成几乎也是在为了军团利益奔波。杀戮对他来说如同玩具,他能用灯戒具现出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的尸体作为武器——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在他的母星上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其中有大半都是孩童。
可是此刻,在罗马·如眼中,那些尸体全都化作带着狞笑的丧尸向他扑来。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淹没,罗马·如难以呼吸。他并不恐惧尸体,但他眼前具象化的死亡堆得比xudar星上最高的山峰还高,放眼望去祂像个身披黑袍手执镰刀的死神,仔细看又能从祂身上看到无数的眼睛和无数张脸。在这可怖的化身之后还站着一道不起眼的身影,他身披长袍,手缚锁链,锁链尽头是一本摊开的银白色书籍。
罗马·如难以理解他看到的一切。他脑海中闪过数不尽的画面,有他自己,嘲笑生命、嘲笑命运的自己;也有他的刀下亡魂,哭的、绝望的、认命的无辜者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上升,身体却在下沉,有种强烈的痛苦在心脏处翻腾。他脚下的星球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巨大的行星环交织成莫比乌斯环,远处的恒星沸腾、然后冷却,宇宙在沉寂。
他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停留?
正在茫然间,有个穿着哥特式洋裙、黑发白肤的女人向他缓缓走来。她脸上带着堪称温和的微笑,在黑暗的、没有空气的宇宙中如履平地。
“是时候了。”
她半蹲下来,很轻柔地对不知何时平躺下来的罗马·如说道。
罗马·如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音,但这句话仍然清晰地传到了他的大脑中。他惊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有了明悟:她是来带他走的。
当然,当然,他们此前并不认识。
但她还是会带他走。
她会公平地带走任何人,直到时间走到尽头,每一个生命都闭上眼睛以后,她会关上宇宙的门,在上面落锁。
——她是‘死亡’。
厄里亚施加的恐惧太过强烈,为了能摆脱痛苦,罗马·如的灵魂不知不觉地站起来,惶恐又迷惑地抓住‘死亡’伸来的手臂。临行前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看见他在人间的身体被抛在了宇宙中,变成最寻常不过的太空垃圾,向最冰冷的坟墓深处飘去,他甚至听见了他的灯戒在说: